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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神医妙手定乾坤（第1页）

陈留城内外，旌旗蔽日，杀声震天。曹操的讨董大旗如同磁石，吸引着四方热血豪杰与流离失所的壮丁。校场上，夏侯惇的怒吼如雷，曹仁的号令如铁，新募的士卒在严苛的操练中，正将骨子里的农夫怯懦捶打成士卒的筋骨。然而，在城西那座临时征辟为医署的幽深别院内，气氛却沉滞如铅，压得人喘不过气。这里没有金戈铁马的喧嚣，只有死亡逼近时沉重的呼吸和药炉微弱的呜咽。

戏志才躺在最里间一张铺着厚厚干草的硬榻上。曾经清癯矍铄的谋士，此刻形销骨立，面色灰败如陈年的金箔，不见一丝生气。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令人心悸的拉风箱般的哮鸣，仿佛有无数破旧的皮革在摩擦；每一次呼气，则化作撕心裂肺的剧咳，咳出的不再是痰液，而是带着细小泡沫、散发着淡淡腥甜的暗红色血丝，星星点点溅在枕畔素白的葛布上。他的额头烫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炭块，意识在滚烫的熔岩中沉浮，时而模糊地呓语着“粮道……断其归路……奇兵……”，时而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蒋毅守在榻边，寸步不离。他的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下颌的胡茬杂乱丛生。随身携带的、来自现代和精心调配的最后一点药物早已用罄。陈留最好的医者开的汤药，一碗碗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涟漪。戏志才的身体，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堤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蔡琰临别前悄悄留下的几味极其珍贵、据说能吊命的药材——老山参的根须、雪山虫草的粉末——也用了，效果微乎其微。徐庶和赵云轮番上阵，以自身精纯内力强行护住戏志才几近枯竭的心脉，也只能是杯水车薪，勉强维系着那一缕飘摇欲熄的生命之火。

陈留城中医术最负盛名的老医者，须发皆白，此刻正缓缓收回搭在戏志才腕上的枯瘦手指，对着蒋毅、徐庶等人沉重地摇头，声音喑哑如枯叶摩擦：“肺腑之疾，热毒深陷，已入膏肓！正气溃散，油尽灯枯……非药石可及矣！恐……恐就在这三五日之间……”最后几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逾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我不信！定有办法！”蒋毅猛地站起，动作牵动了连日疲惫的筋骨，眼前一阵发黑，但他死死撑住榻沿，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射出近乎偏执的光芒，“他不能死！元直，子龙，寸步不离看好志才兄！我去寻一人！”

“蒋兄要去寻谁？”徐庶声音嘶哑，带着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冀。

“神医华佗！”蒋毅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蔡小姐曾言，华神医去年在沛国谯郡一带活人无数，如今中原板荡，瘟疫兵灾横行，以他悬壶济世之心，极可能就在兖、豫、徐三州交界之地行医！我立刻去寻！”

“兖豫徐三州，幅员何其辽阔！乱世之中，人海茫茫，无异于大海捞针！”赵云眉头紧锁，忧心如焚。

“我有线索！”蒋毅脑中如同电光石火，飞速检索着来自未来的历史碎片记忆和蔡琰提供的零散信息，“华神医行医，不慕权贵，专走乡野僻壤，救治贫苦无依之人！他身边常跟随数名背负巨大藤制药箱的弟子，辨识度极高！且他每到一地，必先为当地赤贫者义诊施药，分文不取！我们就以此为目标！凡有目击者言：见奇装异服（指华佗可能保留的某些特殊行医装束或习惯）、医术通神、专为穷人治病的老者及其弟子队伍，立刻飞马来报！悬重赏！黄金百两！不，两百两！”他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曹操得知蒋毅欲寻华佗救治戏志才——这位他极为看重的智囊，二话不说，立刻下达了最严厉的军令：“传孤将令！通晓兖、豫、徐三州所有郡县、关卡、驿站！凡遇神医华佗或其弟子，务必以国士之礼相待，即刻动用军马，星夜护送来陈留！沿途所有驿站备好最快脚力，接力传送，片刻不得延误！有寻得并护送来者，赏——黄金五百两！官升三级！”枭雄的意志化作无形的巨网，带着黄金与权力的诱惑，瞬间笼罩了广袤的豫东平原和淮北大地。

蒋毅更是身先士卒，亲率一队由赵云挑选的精锐轻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陈留。他们沿着黄泛区难民流动的主要方向，循着乡间小道，日夜兼程，逢村必入，遇镇必查。每至一处，必寻访当地药铺、医馆乃至走方郎中，不厌其烦地描述华佗及其弟子的特征，留下联络方式和重赏承诺。马蹄踏碎晨霜暮霭，风尘仆仆，蒋毅的眼中只有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徒劳的奔波中无情流逝。别院之内，死亡的气息愈发浓郁。第五日清晨，戏志才的呼吸微弱到几近于无，脉搏在徐庶颤抖的指尖下，游丝般断续，几乎难以捕捉。他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对外界的一切呼唤再无反应。徐庶和赵云守在榻前，双目赤红如血，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就连刚刚能勉强坐起、伤口依旧剧痛的陈宫，也撑着虚弱的身体，被亲兵搀扶到外间，听着内室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发出沉重而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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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座别院。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刻，黄昏时分，别院紧闭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报——！蒋……蒋公子！有消息了！华神医！找到华神医了！”一名风尘仆仆、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斥候，嘶哑着嗓子，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脸上是狂喜与疲惫交织的扭曲，“在……在梁国睢阳东南七十里的‘苦水集’！华神医正带弟子在集上为难民义诊！被我们派去的人认出来了！曹公的军令已到，睢阳守军正快马护送神医星夜赶来！最迟……最迟明日午时必到！”

“苦水集！七十里！”蒋毅眼中死寂的火焰瞬间被点燃！他猛地转身，对着几乎虚脱的徐庶和赵云吼道，“听到了吗？！有救了！志才兄有救了！撑住！无论如何给我撑住这一夜！”

这一夜，别院灯火通明，无人入眠。蒋毅、徐庶、赵云轮番守在戏志才榻前，用温热的湿布不断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用参汤吊着他最后一丝元气。每一次那微弱的呼吸似乎要停止，都让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

翌日，午时刚过。

急促如骤雨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轰然停在别院门前！尘土飞扬中，数骑快马几乎同时力竭倒地！当先一匹骏马上，跃下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身形清瘦，须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红润，皱纹深刻却透着一股勃勃生机。身穿一袭洗得发白、式样古朴的葛布深衣，脚蹬草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背负的一个巨大藤箱，以及紧随其后的三名同样背负药箱、面容坚毅的青年弟子。老者目光如电，甫一落地，便直射迎上来的蒋毅，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病人在何处？速速引路！莫误了时辰！”

神医华佗！终于到了！

无需多言，蒋毅侧身引路。华佗大步流星，带起一阵药草清风，直入内室。他无视屋内的徐庶、赵云等人，目光如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榻上气若游丝的戏志才。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榻前，伸出三根手指，精准地搭上戏志才枯瘦如柴的腕脉。他的手指仿佛拥有生命，微微颤动，感受着那几乎消失的脉动。同时，另一只手已闪电般翻开戏志才的眼睑查看瞳孔，又侧耳贴近其胸膛，凝神细听那微弱杂乱的呼吸音。

整个过程不过十息。华佗猛地直起身，眉头紧锁如峰峦叠嶂，目光锐利地扫过蒋毅：“热毒入血，肺叶朽坏近半，心脉衰竭如游丝！更兼连日奔波耗竭，生机几绝！尔等先前所用何药？如何施治？速速道来！一字不漏！”

蒋毅强压心中激动，语速飞快地将之前所有用药（包括蔡琰留下的珍药）、汤剂、甚至徐庶赵云输送内力护持的细节，清晰准确地复述一遍，并着重描述了戏志才咯血由痰中带血到泡沫状血丝的变化过程。

华佗听罢，眼中精光一闪，对蒋毅的条理清晰和用药描述微微颔首，但随即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庸医误人！此等险恶沉疴，非重剂猛药、非常之法不可为！尔等所施，杯水车薪，徒延其苦！”他猛地转向身后弟子，语速快如连珠：“元化（弟子名），取为师秘制‘麻沸散’！吴普，备金针全套，以烈酒煮之！樊阿，速开藤箱第二层，取那包红布所裹之药粉，以无根水煎沸备用！快！”

三名弟子如同精密的机械，瞬间行动起来。室内气氛陡然绷紧！

华佗则再次看向蒋毅，目光炯炯：“此症，肺中腐肉脓血淤塞气道，更侵血脉，寻常药力难达病灶深处！须以金针度穴，护其心脉，再以利刃开胸，剜除腐坏之肺叶，清其淤毒！辅以老夫独门秘药内服外敷，方有一线生机！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视蒋毅，更似穿透墙壁，望向那无形的、掌控着生杀大权的枭雄，“此术凶险万分，十不存一！且需主事者立下重誓！无论成与不成，不得因此迁怒于医者！更不得因术中所见人体脏腑之秘，而生觊觎或邪念！若不能应此誓，老夫即刻转身便走！见死不救，亦是医者本分！”

“开胸？！”徐庶和赵云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这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蒋毅却毫不犹豫，他知道，这是戏志才唯一的生路！更是中医外科史上惊世骇俗的一页！“我蒋毅在此立誓！无论结果如何，绝无怨怼！更以性命担保，此间所见一切人体奥秘，仅用于济世活人，若有丝毫邪念或外泄，天诛地灭！”他声音铿锵，随即对着门外吼道，“速请曹公前来！快！”

片刻，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曹操一身戎装，带着夏侯惇等亲卫疾步而入。显然已有人通报了情况。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戏志才，又看向须发戟张、气势逼人的华佗，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抽出腰间倚天剑，寒光一闪，割破掌心，任鲜血滴落尘埃，声音如同金铁交鸣，震动屋瓦：“孤曹操在此立誓！神医华佗，无论能否救活戏志才，皆为我军座上宾！术中所见，乃天地造化之秘，孤若有觊觎之心，或因此迁怒神医及弟子分毫，犹如此案！”剑光一闪，旁边一张硬木小几应声被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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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华佗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满意，“取‘麻沸散’来！”

一碗浓稠如墨、散发着奇异草木辛香的药汤被弟子吴普小心端来。华佗亲自扶起戏志才的头，以特殊手法捏开其牙关，将药汤缓缓灌入。不过半盏茶功夫，戏志才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紧锁的眉头松开，陷入了更深沉的、毫无知觉的昏睡状态。

“烈酒煮针！沸水煮布！闲杂人等退至外间！蒋毅留下！掌灯！”华佗的声音如同军令。

室内瞬间清空，只留下华佗、三名弟子和蒋毅。数盏牛油巨烛被点燃，将小小的内室照得亮如白昼。浓烈的酒气、药味和一种肃杀的气氛弥漫开来。

华佗净手，取过弟子递来的、在烈酒中煮得滚烫的金针。针长而细，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出手如电，快得只见残影！数枚金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戏志才胸前背后几处大穴，针尾微微颤动，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

“刀！”华佗低喝。弟子樊阿立刻递上一柄形制奇特、刀刃薄如柳叶、寒光四射的锋利小刀，同样在沸水中煮过。华佗手持利刃，在烛光下确认着位置，刀尖稳稳地落在戏志才左胸一处特定的肋间。

蒋毅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他看见华佗的手稳如磐石，刀锋划开皮肤、肌肉，动作精准而流畅，避开了主要血管。一股暗红近黑的脓血瞬间涌出，带着刺鼻的恶臭。华佗面不改色，以特制的薄银片撑开创口，探入精巧的器械……接下来的景象，即使以蒋毅现代军医的见识，也感到了巨大的震撼。华佗的动作如同最高明的庖丁解牛，在方寸之间精准地分离、切割、钳夹，将那些已经发黑、坏死、布满脓栓的肺组织一点点清除出来！弟子们配合默契，迅速用煮沸过的细麻布吸走污血，递上新的工具。

时间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华佗终于停下了动作。创口内，剩余的肺组织虽然依旧病态红肿，但已不见那致命的坏死腐肉。他长舒一口气，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弟子立刻递上那碗早已备好的、用红布包裹药粉煎出的深褐色粘稠药汁。华佗小心地将药汁灌入清理干净的胸腔内部！然后，用浸泡过同样药汁的细麻布填塞，最后才开始以浸泡过药液的桑皮线，如同最灵巧的绣娘，一层层、一针针地缝合伤口！手法之精妙，令蒋毅叹为观止。

当最后一针打结，华佗才真正放松下来。他示意弟子为戏志才盖好薄被，自己走到一旁的水盆边，仔细清洗双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清晰：“腐毒已清，药力已入。若三日内高热能退，神智能清，脉象渐复，此命可保。然肺腑受损过剧，非十年静养不得复原，且终生不可再染风寒劳碌，否则必复发而亡！”

蒋毅看着榻上呼吸虽弱却已平稳许多、面色似乎也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生机的戏志才，又看向眼前这位创造了医学奇迹的老人，心中翻江倒海。他深深一揖到地：“神医再造之恩，蒋毅与曹公部属，永世不忘！”

华佗摆摆手，目光深邃地看了蒋毅一眼：“医者本分而已。倒是你，小友，识药知脉，更通非常之理，非常人也。”他意有所指，却不再多言，转身去开调养的药方。

外间，当华佗说出“命可保”三字时，紧绷了数日的徐庶和赵云，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几乎瘫软在地，虎目含泪。曹操紧握剑柄的手也终于松开，掌心全是冷汗，看向华佗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重。

蒋毅走出内室，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心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对古代医学巅峰的深深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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