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民办公室。
陆西平茶过三巡,烟抽了几根,东拉西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这不像老陆的风格。宋黎民停下手里翻的资料,站起来走出去关上门,
“说吧,老陆,有啥事?你在这儿喝了快一个钟头茶了,也没正事儿,也不说走,到底咋回事?”他又递给陆西平一根烟,帮他点着,自己也点上一根,靠在窗台边,吐出一口浓烟。
陆西平也吐了一口,拍拍裤腿,猛喘一口气,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踱到宋黎民身边。“咳,不知道这几句话当说不当说,是个事儿也不算个事儿。你知道我这人,大老爷们儿一般不管这些事儿。。。”
开源新区新开了一家“金龙夜总会”。
规模不但在开源最大,在周边三市,也是独一无二。六层楼,层层金碧辉煌。从上到下,私密性良好的包房、客房、棋牌茶座、卡拉OK厅,应有尽有,尤其出名的是二层的歌舞厅,舞池占地面积大,还引进了钢管舞、脱衣舞、蹦迪dj,有国外的洋妞,也有肌肉猛男,每天到了晚上8点以后,灯红酒绿,霓虹闪烁,俊男靓女,搂抱着往里进,停车场一位难求。
坊间猜测着这家夜总会的来头,因为它实在是太扎眼了,每天都有关于这家夜总会的各种传闻和流言往外流传,传闻里面有好几个俄罗斯小姐啦,传闻里面有吸白粉的啦,传闻金龙夜总会光黑社会的打手就有四五十名啦,哪里来的做生意的老板因为赌博被砍掉胳膊啦。。。。。。。还有传闻说夜总会的地下一层还有赌场经营,传的有鼻子有眼,但是那地方消费很贵,普通老百姓根本进不去,进去消费的,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所以这些传闻,市民们也就听个乐呵,这个地方充满了“不法、违规、犯罪”的气味,但是却又一副“无法无天、无人敢管”的架势,如此加重了大家的议论和好奇。
这种猜测其实确实是百姓心中所猜测的印照:金龙夜总会的幕后是政商合伙的产物。而这里头,市公安局长陆西平就有股份。
宋黎民听过这个传闻,但他没有向陆西平求证。以他对这个发小哥们性格的了解,陆西平巴不得他来向他求证,他是那种张扬,爱炫耀的性格。但宋黎民不是,他不问,更是因为不想听到这么耸人听闻的消息在陆西平嘴里亲口得到证实。
但今天来找宋黎民,说的不是金龙夜总会,而是他的儿子宋明宇。
十七日晚上,陆西平穿着便装和几个“老板”到金龙六层谈事,往楼层电梯走的时候,他迎面和宋明宇一行四五个小伙子碰上,他换了便衣,身边还围绕几个人,宋明宇没有认出他,但他凭着多年当警察的经验,虽然只有两三面之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侄子。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没说什么,就过去了。
二十五号,他又去金龙,和几个人约好了玩几把牌。这次往地下走,一进大厅,又看见宋明宇,这次背了个吉他,和其他几个男男女女站在大堂区等着。随后,他叫了大堂经理问大厅里那几个小孩是怎么回事,大堂经理回道,夜总会要招几个唱歌的,那几个小孩儿来应聘。
陆西平问:“应上了吗?”
经理说,留下了两个小姑娘,男的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根本不知道咱们这是啥地方,一会儿唱个民谣,一会儿唱个摇滚的,青瓜蛋子,打发走了。
回过头想起这个事儿,陆西平犹豫再三,觉得这事儿还是跟老宋提一嘴。一想告诉他,那地方,自己家孩子最好不要去,让别人看见说闲话,影响不好;二是怕自己知情不报,对老宋,不够意思。
他含含糊糊说明了情况和意思,又帮孩子打点了好几句,让他回去跟孩子好好说,又说:“其实许是我这个叔多嘴了,孩子刚高考完吧!可能也是想放松放松。。。。。。。”
“放松个屁!他小子就没有紧张过!”宋黎民早已脸色铁青,把手里燃着的烟头捏个粉碎。
儿子去那种地方,是他没想到的,在他眼里,宋明宇还是那个穿着高中校服抱着篮球的阳光少年,怎么一转眼没几天,就跑到夜总会里混去了!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股脑的跟陆西平倾诉道:“高考这孩子考的什么狗屁都不是!我还怕伤他自尊心,还怕他自己心情不好,都忍着没骂他,他倒好!他准备去夜总会应聘上班啊这是!我跟你嫂子,咱叔,一大家子谁不是大学生!单单出了个这么个蠢材!连个大学也考不上!真他妈。。。我今天回去必须揍他!这孩子就是揍的太少了!”宋黎民一脸怒气,站起来收拾桌子,准备拿上包马上回家。
“诶诶诶~你看你这性子,这个岁数的小伙子还能打嘛!”陆西平一把拉住他,“回去跟儿子好好说说!我要有个儿子,我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娃没考好,你当老子的就没责任?你给人家安排好嘛!你安排到心里去了,他能跟你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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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安排好?我安排他清清静静复习一年,明年再考!他不听!又没有学上!才十八,我能让他干啥去,我看也只能安排到夜总会去了!出去好好遭受遭受社会的毒打就明白过来了!安排到他心里?诶,老陆,你猜他想干啥?他考了300来分他想出国留学呐!可笑不可笑?我说出来都嫌丢人!”宋黎民涨红了脖子,压低了声音喊着,把办公桌上的文件重重的摔了下去。
“那可笑啥?那人家孩子还是有想法的嘛!看,说来说去,还是怨你这个当老子的!那出国留学有啥不可以的咧?法院老许的儿子,审计局老李,诶?还有谁来着。。。。。最近几天就听见三四个,都安排了准备走的,那咋了,我闺女是胆子小,怂,随她妈,脑子笨,不够数,哪也不去,她要去,我也能给她送出去,咋了走到你这儿,就成可笑了,丢人了?”他安抚着宋黎民,从烟盒里又磕出一根烟递给他,宋黎民推了回来。
“老陆!你知道出国留学一年最少多少钱吗?三十万!”宋黎民瞪着眼睛,“我上哪弄三十万!”
陆西平忽然笑出了声,宋黎民诧异的看着他,一直等他笑完。
“我的老宋哥。。。。。。。。你呀。。。。。。。得!我今天不说了,改天吧,改天上我那喝酒,我再好好说说你!”他站起身,摇摇头,拎上自己的包,又用手指着老宋点了了点,“我走啊,回去别训孩子,先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咋当老子的,还有!孩子只要想出国,还有他叔我呐!是不是?咱们一天忙的连轴转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孩子?”
他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捅咕了一下老宋的胸口,边说边往外走,随着一声门响,偌大的办公室留下一个又沮丧又愤怒的宋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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