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时,宋明宇还沉浸在小睡的迷糊中。六月的广州,湿热扑面而来,像一块热毛巾直接捂在了脸上。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拖着行李箱跟在陆晓铭身后,眼睛四处张望着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Jack真的来接我们?”
"什么Jack,阿昌啦!"陆晓铭回头笑道,他穿着一件浅色亚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这么期待啊?在外面等了啦,一会儿你就能见到。”
"好多人哦...都这个点了。"宋明宇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但机场的人流量丝毫不减,甚至比他们下午从林州起飞时还要热闹。
陆晓铭哈哈一笑:"广州就这样,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在林州,十点多店都开始关了。"
出了机场,湿热更甚。
出口处,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冲这边喊:“明宇!陆哥!这边!”宋明宇的衬衫后背已经贴在了身上,他朝声音看去,一辆锃亮的黑色奔驰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挥手,金丝眼镜在路灯下反着光。
宋明宇愣了一下,记忆中的阿昌还是那个在墨尔本公寓里穿着背心短裤、头发乱糟糟打游戏的细狗宅男,眼前这个穿立领polo衫、发型抓的一丝不苟的男人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发什么呆?不认识你大表哥了?"阿昌下车走了过来,一把搂住宋明宇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
"昌...昌哥?"宋明宇结巴了,"你变化太大了,还是很瘦,但跟那时候比健康多了!那时候你腰都是弯的!"
阿昌大笑,拍了拍宋明宇的后背:"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这么俊俏,眼神傻傻的,透着一股子天真!哈哈哈!上车吧,带你们去吃宵夜,车上咱们慢慢聊!"
奔驰车内冷气十足,皮革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说起来,阿昌和陆哥两人的父辈是邻村,七七八八缠绕起来不知是哪条线上的亲戚关系,两个人小时候就认识,只是陆哥家里要穷一些,要不,不会跑那么远背井离乡跟在夏总身边。
宋明宇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霓虹灯和高楼,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墨尔本的记忆碎片和眼前的繁华重叠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样,明宇,广州比你想象的繁华吧?"阿昌从后视镜里看他,"听说你们华阳宾馆要改造?陆哥在电话里说你们这次来主要是看建材?"
陆晓铭坐在副驾驶,熟练地调整着空调出风口:"是啊,老宾馆了,设施跟不上。你小姨这次下了血本,要全面升级。"
"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阿昌转动方向盘,车子驶入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广州什么建材没有?佛山陶瓷、顺德家具,明天我先带你们去几个大市场转转。"
车子在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楼前停下,即使已经接近十一点,门口依然停满了车,进出的食客络绎不绝。宋明宇抬头看了看招牌——"南海渔村",三个烫金大字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这么晚还这么多人吃饭?"宋明宇惊讶地问。
阿昌锁好车,揽着两人的肩膀往里走:"这才哪到哪?广州人吃宵夜能吃到凌晨两三点。你们北方人九点就上床睡觉的习惯在这儿可行不通。"
酒楼内人声鼎沸,圆桌旁围坐的男女老少个个红光满面,桌上摆满了宋明宇叫不上名字的海鲜和菜肴。服务员领着他们穿过嘈杂的大厅,来到一个稍安静的包间。
"阿昌!来了?"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瓶洋酒,"听说你今晚有贵客,特地过来敬杯酒。"
阿昌起身相迎:"阿强,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留学的同学宋明宇,现在是华阳宾馆的高管;这位是陆晓铭陆总,咱们老乡。这两位,阿强,我生意伙伴,做电子产品进出口的。"
宋明宇慌忙站起来握手,让他吃惊的是,这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穿着随意的的"阿强",在表哥口中已经是一家年营业额过千万的外贸出口公司老板。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宋明宇面前的小碗里堆满了阿昌不停夹给他的鲍鱼、龙虾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贝类。他小口抿着茶水,听桌上几人用粤语和普通话混杂着谈论最近的生意行情、楼市走势和股市波动。
"...上个月刚在珠江新城拿了两套,现在那边均价已经过万了,但我觉得还能涨。"阿强呷了口酒,转向宋明宇,"小宋在北方做酒店?现在旅游业可是朝阳产业啊!"
宋明宇有些局促:"我们华阳宾馆主要是接待一些商务客人,不算纯粹的旅游酒店..."
"那更要升级改造了!"阿强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现在商务客人的要求越来越高,我们公司接待客户都只住五星级。你们要是改造好了,以后我带客户去北方就住你们那儿!"
陆晓铭笑着接话:"那敢情好,我们这次来就是取经的。听说广州这几年酒店业发展很快?"
"何止是快,简直是疯长!"阿昌接过话头,"光是天河区这两年就新开了七八家四星级以上的。你们明天去看建材,后天我安排你们参观几家新酒店,取取经。"
宵夜吃到凌晨一点才散场。回到阿昌安排的酒店,宋明宇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依然灯火通明的城市,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不夜城"。远处高楼上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中国移动"的字样,街道上的车流依然川流不息。他想起林州晚上十点后就基本安静下来的街道,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宋明宇被陆晓铭的电话叫醒时,窗外已经阳光灿烂。他看了看表,才七点半。
"快点,阿昌八点来接我们喝早茶,然后去建材市场。"陆晓铭的声音充满活力,丝毫不像只睡了五个小时的人。
广州的早茶和宋明宇想象中完全不同。本以为是个安静吃早餐的地方,结果"广州酒家"的大厅里人声鼎沸,推着餐车的服务员在桌间穿梭,上了年纪的老广们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年轻人则三三两两地边吃边谈生意。
"来,尝尝正宗广式早茶。"阿昌点了一桌点心,虾饺、烧卖、叉烧包、肠粉...小巧精致的点心摆满了整张桌子。
宋明宇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咬下去的瞬间鲜美的汤汁溢满口腔。"太好吃了!"他由衷赞叹。
"好吃吧?"阿昌得意地说,"这家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对了,你们宾馆改造准备用什么风格的?"
陆晓铭喝了口茶:"董事长倾向于西式简约,要时尚一些,那边有几个学校,客流蛮好的,这次改造只是个开始,我们后面还有写字楼、美容院的装修、改造,我看啊,夏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还在看老旧小区和宾馆。。。以后的活,多着呢。"
阿昌听着,点着头:“我这个小姨啊,也是个能吃苦的人,小时候我就听说性子硬啦,阿长辈讲话又不听,什么事都要自己作主,一个人跑出去那么远,阿又被骗,又一个人不认识,硬生生闯出一片天啦!”
他吃了一笼饺,又喝了点茶:“我先带你们去建材城认认路,下午去佛山,小姨那边有几个固定合作的陶瓷厂,交代了说去老陈厂里看看,我已经约好了。看完陶瓷地砖,我把车给你们,你们明天自己慢慢转,慢慢看,什么时候看完,再给我,走之前到我那里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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