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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鼎倾覆（第2页）

“三…三斗粟米？！归乡？！”

“还…还能分地？三年不交租子？！”

“当兵？寒衣军…肯收我们？！”

“真的假的？不是骗我们放下兵器再杀头吧？”

巨大的惊喜、难以置信的怀疑、以及求生的本能，在人群中激烈碰撞！许多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对于这些在饥饿和死亡线上挣扎了太久的人来说，一条实实在在的活路，比任何空洞的许诺都更有力量！

“肃静！排队登记！玄武部主事杜衡大人亲自督阵！粮食就在眼前！活路就在脚下！想活命的，守规矩！”金鳞卫校尉再次厉声维持秩序。

杜衡适时上前，标志性的金算盘在腰间晃都不晃一下。他指着旁边堆积如山的粮袋和忙碌的登记点，声音带着玄武部特有的精准和务实：“粮在此！地契文书在备！考校营已设！登记领签，凭签领粮！想当兵的，旁边测力石、演武场，自己凭本事去！我玄武部只认规矩，不认人！捣乱者，断粮路！闹事者，绝生路！”

清晰的规则，看得见的粮食，以及金鳞卫寒光闪闪的刀锋，迅速将躁动的人群引导向秩序。长龙开始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登记点前，玄武部吏员运笔如飞，核实身份，发放签牌。领到签牌的人，如同捧着圣物，跌跌撞撞地冲向发粮点。当那沉甸甸的三斗粟米真正落入怀中时，许多人再也忍不住，抱着粮袋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那哭声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重获希望的宣泄，更是对“活路”二字最刻骨铭心的感激。

南岗，窦建德的孤坟新立，黄土犹湿。那方刻着“夏王窦建德”的青石碑，在初升的朝阳下显得格外刺眼而苍凉。

一队约百余人的队伍，在几名金鳞卫的“陪同”下，沉默地来到坟前。这些人大多身着残破的窦军将官服色，虽已解甲，但眉宇间依旧残留着军旅之气和败军之将的颓唐。他们是窦建德军中职位较高、被集中看管起来的降将。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虬髯，正是窦建德麾下大将苏定方。他脸色复杂，望着那方简陋的墓碑和坟茔，又看看周围肃立的寒衣军，眼神中充满了屈辱、不甘，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

林天生与沈墨、秦狰等人亦来到此处。秦狰独眼冷冷扫过这群降将，手按在刀柄上，杀气若隐若现。

林天生抬手示意秦狰稍安。他走到降将队伍前方，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脸，最终落在苏定方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此碑，尔等看见了。葬于此，碑刻‘夏王’，是本王予窦建德最后的体面。非敬其为人，乃安河北之心，亦敬他曾是一方豪雄。”

“尔等，曾为其爪牙，征战四方。手上，未必没有沾过寒衣子弟的血，沾过无辜百姓的泪。”

此言一出，降将队伍中一阵骚动，不少人脸色煞白，低下头去。苏定方握紧了拳头，虬髯微颤。

“然！”林天生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带上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本王令已下！归田者领粟，从军者考校！此言既出，驷马难追！过往恩怨，战场厮杀，各为其主，胜败无尤！自尔等放下兵器，登记造册之日起，只要遵纪守法，效忠天子，尔等便是大隋子民！是耕田的农夫，还是守土的兵卒，皆由尔等自择！寒衣阁，绝不行秋后算账、株连无辜之事！”

这掷地有声的承诺，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降将们心中的阴霾和恐惧！战场上你死我活，投降后不被清算已是万幸，竟还能有活路，甚至有机会重披战甲？这完全超出了他们最乐观的想象！

苏定方猛地抬起头，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天生，又看看那方刻着“夏王”的墓碑，再看看远处东门外那些正抱着粟米袋喜极而泣的降卒和百姓…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在他胸中激荡！是震撼，是羞愧，更是一种被巨大恩义击中心灵的悸动！

“噗通！”

苏定方没有任何犹豫，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岗地上！他身后那百余名降将，如同被推倒的骨牌，齐刷刷跪倒一片！

苏定方以头触地，声音哽咽，带着发自肺腑的颤抖和决绝，高声吼道：

“罪将苏定方！叩谢林阁主不杀之恩！更谢阁主以德报怨，活我河北万千军民！”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饱含热泪，手指狠狠指向那块矗立的青石碑：

“见此碑文‘夏王’二字，更知阁主胸襟如海！公以德报怨，仁义无双！罪将等…虽鄙陋之躯，亦知恩义！从今往后，此身此命，愿效于阁主麾下，效于大隋天子！若有异心，犹如此碑——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愿效阁主！效忠大隋！若有异心，天诛地灭！”百余降将齐声嘶吼，声震南岗！那誓言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带着被恩义折服的忠诚，更带着对眼前这位以仁心化戾气、以德政安天下的年轻阁主，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归附！

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南岗，照亮了孤坟，照亮了石碑，也照亮了跪满一地的降将和他们眼中重燃的光。窦建德的“夏鼎”已倾覆于尘埃，而一面以恩义民心铸就的新旗，正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猎猎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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