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六刻,天灰青。
清亮的打板声充当金日,驱散了净居寺的睡雾,和尚们有条不紊的起床洗漱。
只有后院那一间小屋中,和尚清行还在熟睡,但眉头紧皱,很不安稳。
一缕黑烟凭空而现,萦绕着他,许久,才一点一点钻入清行眉心。
混沌中,蓦的,白光如飓风般突然袭来,清行下意识闭眼,过后再睁眼时,眼前出现了个不大的镇子。
清行很清醒,知晓这是梦,但他还没适应和尚这鬼作息,上下一合计,索性继续做梦。
梦由心动,荒无人烟的镇子开始活泛,大街小巷被填满了人,吆喝声一时不绝于耳。
热热闹闹的景象讨人喜爱,清行许久未曾见过,却无半点向往,反而心不在焉,直到一名少年人从一家杂货店走出来,他才打起了兴趣。
没别的缘由,只是觉得怪俊俏的。
少年未及冠,黑发高高束起,一身破破烂烂,大概刚干完活,白净的脸上抹了几道灰,即使这样,也干净利落。
他用袖口抹了把脸,颠颠手中的钱袋子,满意的眯起眼笑,像一只吃饱后拍拍肚皮的小刺猬。转身往街里走去,在街边买了一个肉包两个馒头,包好后,走一段路,沸腾的人声渐渐变得虚无不切实际,少年走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破败,墙皮脱落,阴湿的角落长满苔藓,墙壁凿开了几个洞,一扇扇木板虚掩着,其中一扇门前,佝偻着几个大汉。
鬼鬼祟祟,看起来并不光彩,引得少年大怒,冲上去把一群汉子按在地上揍,揍得他们求哥拜姐。
少年也挂了彩,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马尾松散,嘴角、额头又青又紫,还有点血迹,他脸上稚气未脱,却已初显锋利轮廓。
眼神像一匹野性难驯,浑身是刺的野狗,刀了地上人一眼,便一眼不发的转身进屋。
清行口上满怀悲悯的念着罪过罪过,实则脚步不停,跟着少年进屋。
少年关好门,背对着屋里把脸弄得更脏了些,重新笑起来,边转头,边开口:“欢欢,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你一定喜欢!”
屋里一阵寂静,过了一会儿,空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蠢蛋,又挨打。”
嗓音空灵清冽,不带一丝感情,却莫名让人感到声音的主人有些焦急。
不知怎的,清行心头一动,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
那人走的很慢很慢,过了好一会儿,一截尖瘦冷白的下巴缓缓从黑暗中露出。
“铮——”
沉重悠扬的古钟声在寺庙中传开,清行皱眉,睁眼,额角突突发疼。
梦醒了,他坐起身,幽幽一声叹息,虽然有点想看那人长相,但欲.求尚能控制,等到穿衣出门后,便没再把这梦当回事。
钟鼓声还在响,是念诵经文的时间,清行下床梳洗完,晃荡着,往大殿走。
“宿主,泥是不是头又痛痛?”
清行见怪不怪。
这只白鹅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一开始他不是很相信,但暗暗测过其他人看不见这只会说话的白鹅时,他便有些信了,白鹅还给自己派了一个古怪的任务。
清行扭头看半飘在空中的大白肥鹅,想了一下,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白鹅老成的扁嘴摇头,说没有。
清行微微一笑,说你真可爱。
白鹅瞬间来了兴趣,因为自己真的很可爱,于是想再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探讨,但没等它开口,宿主就柔声告知自己:
他要去念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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