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薄雾缠着深大老建筑的飞檐,空气清冽得如同冰镇过的玻璃。
宁曦宛裹紧了米白色的羊绒围巾,脚步却轻快得像只偷溜出笼的雀儿,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脆响。
枫叶红的宽松毛衣在灰蒙蒙的晨色里跳脱出一抹亮色,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
“宛宛!这边!”田甜猫在生命科学学院大楼侧面的冬青丛后,怀里抱着两本厚书当幌子,鬼鬼祟祟地招手,“假条搞定了?”
宁曦宛溜过去,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是刚出炉、足以乱真的“导师紧急实验会议通知”短信。
“搞定!老张头今天被市里抓去当壮丁了,查无此人!”
田甜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牛!为了看你家‘儿子’打球,连灭绝师太的分子生物学都敢翘,真勇士!”
“什么儿子,那是我家清流!”宁曦宛杏眼一瞪,随即又弯起,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再说了,这可是他高中生涯最后一场全市决赛,对手还是隔壁二中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不去现场摇旗呐喊,我这‘监护人’也太不称职了。”
她特意加重了“监护人”三个字,带着点促狭。
“行行行,你家清流最棒!”苏晓笑着挽住她胳膊,“走走走,再晚点好位置都被夜家小少爷的迷妹团攻占了!听说一中体育馆今天能挤爆!”
两人混在下课的人流里溜出校门,出租车载着她们直奔市第一泉心中学。
市一中体育馆。
距离跳球还有半小时,馆内已是热浪喧天。巨大的电子计分牌冷光闪烁,空气里混杂着橡胶地板、汗水和年轻荷尔蒙的躁动气息。
看台座无虚席,各色校服汇成斑斓的河流,自制的横幅和加油棒挥舞出狂热的浪涛。
宁曦宛和田甜在靠近一中替补席后方的看台抢到两个宝贵的位置。
视线刚扫过喧嚣的场地,宁曦宛的目光就被那个熟悉的身影牢牢锁住。
夜清流站在三分线弧顶,深蓝与白色的一中校队球衣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轮廓。他没有参与队友闹哄哄的跑篮热身,只是独自运着球。
橘红色的篮球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背后、胯下灵巧地穿梭、弹跳,每一次触球都带着一种精准而内敛的力量感,如同精密仪器的校准。
他微低着头,额前略长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冷峻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周围的奔跑、呼喊、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他沉静得如同风暴中心的风眼。
高岭之花,即使置身鼎沸人潮,也自带生人勿近的凛冽。
宁曦宛嘴角不自觉扬起,带着老母亲般的欣慰。就在这时,一道温柔清亮、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清流!加油!”
夜清流转球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循声抬头。
一中替补席旁,最靠近场边的位置,坐着白芷晔。及肩的柔顺黑发,白皙清秀的脸庞,气质温婉得像一泓春水。
她穿着整洁的泉心一中校服,手里拿着保温杯和干净的白毛巾,正微笑着朝夜清流挥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信赖和关切。
夜清流脸上那层惯常的冰霜,在白芷晔望过来的瞬间,如同被阳光亲吻的初雪,极其细微地融化了一线。
他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灰蓝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暖意,随即又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球。
这无声的交流,流淌着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啧,正宫气场。”田甜在宁曦宛耳边小声调侃。
宁曦宛笑着拍她:“别贫,奈子多好。”
然而,这份和谐并未持续。一道锐利如冰刃的目光,从斜对面相对空旷的贵宾席投射过来,精准地钉在白芷晔身上。
叶凡霜。
她独自坐着,并未穿校服,一身剪裁考究的烟灰色羊绒大衣,墨黑的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完美,周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抱着手臂,下颌微抬,姿态高傲得像巡视领地的女王。那双漂亮的凤眼,此刻正毫不掩饰地审视着白芷晔,带着挑剔、不屑,以及一丝深藏的、被冒犯的愠怒。
叶凡霜对夜清流的心思,是她心底最隐秘的珍藏,圈子里知晓者寥寥。她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成为焦点,习惯了夜清流身边的位置本该属于她。
白芷晔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却成了她完美剧本里最碍眼的瑕疵。
“哥哥——!!这边这边!你最帅啦!!!”
一个元气满满、甜度爆表的声音如同小炮弹般炸开,瞬间冲散了叶凡霜制造的冷凝气场。
穿着粉白一中校服、扎着蓬松双马尾的花浸月,像只活泼的小鹿,蹦蹦跳跳地从通道挤了过来,目标直指夜清流。
她有着一张甜度满分的娃娃脸,大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星星,正是夜清流同父异母的妹妹。
花浸月无视了所有人,包括叶凡霜冰冷的视线和白芷晔温和的笑容,冲到最靠近夜清流的场边,双手拢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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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力气大喊:“哥哥加油!打爆他们!哥哥最棒!宇宙第一无敌棒!!!”
声音清脆响亮,极具穿透力,引得周围侧目。
正在拉伸的夜清流动作一顿,无奈地转过头。看到妹妹那张兴奋得通红的小脸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眼底那点仅存的冷意彻底消散,化为罕见的、带着纵容的温柔。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对着花浸月的方向,幅度极小地挥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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