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妇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之后,气息陡然变得更加微弱,几近断绝之际,林妙手眼中精光爆射:“就是现在!开盖!”
碧玉和阿竹猛地掀开沉重的锅盖。一股灼热、混杂着浓烈药味、盐味和腐败腥气的白汽冲天而起!锅内的景象更是骇人——老妇人全身的灰白硬痂大部分已融化剥落,露出下面布满暗红斑块、仿佛被沸水烫过、又像是被强酸腐蚀过的溃烂皮肤!一些顽固的硬痂碎片还粘在皮肉上,边缘融化流淌着暗黄色的脓液。她整个人瘫软在滚烫的药盐上,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金针!”林妙手一声清喝,早已准备在手的金针快如闪电。这一次,她落针的位置极其刁钻,不再是常用的正经大穴,而是专挑那些暗红斑块边缘、经络淤塞最严重的节点,以及几处连接心脉的要冲!
细长的金针带着林妙手灌注的内息,精准刺入。每一针刺下,老妇人溃烂的皮肉下就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毒虫被惊动、被钉住,剧烈地挣扎扭动,引得那片皮肉随之抽搐,脓血加速渗出。林妙手的动作快到了极致,额角的汗水汇成细流滑下,她也顾不得擦拭。七七四十九针落下,老妇人几乎成了一个插满金针的刺猬,体表的暗红斑块似乎被金针的力量暂时分割、围困,但那股顽固的阴寒死气,依旧盘踞在深处,如同附骨之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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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还是不够!”林妙手盯着老妇人依旧灰败的脸色和微弱的气息,心沉了下去。金针封穴,只能暂时阻隔盐毒蔓延,药汽蒸腾强行拔毒,也只是拔出了表层。那侵入骨髓、冻结生机的核心盐毒,如同冰封的深渊,寻常手段根本无法触及!她脑中飞速掠过所有医书典籍,甚至包括对凤凰令和盐脉图的模糊感悟,急切地寻找着破局之策。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静默旁观的沈云昭,放在轮椅扶手上的苍白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她体内那丝因浓烈盐汽和生死挣扎而起的微弱血脉悸动,在感知到林妙手金针封穴所激发的、老妇人体内盐毒最后的负隅顽抗时,骤然变得清晰!仿佛沉睡的火山被地壳深处的震动惊醒了一丝本源的力量。
一股无形的、极其细微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波动,以沈云昭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这波动并非灼热,反而带着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温润与浩瀚,如同沉睡的矿脉在呼吸,如同纯净的盐晶在溶解。它穿透空气,无视距离,精准地“触碰”到了老妇人体内那些被金针暂时封困的、最核心的顽固盐毒!
奇迹发生了!
那些盘踞在骨髓深处、如同万年玄冰般阴寒死寂的盐毒核心,在这股温润浩瀚的奇异波动触及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烈阳的坚冰,微微一颤!并非立刻消融,而是其顽固的“冻结”状态,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一直将全部心神都系于病人身上的林妙手,敏锐如最精密的仪器,瞬间捕捉到了这丝细微到极致的变化!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云昭的方向。
沈云昭自己也微微怔住,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体内那丝异动,以及它传递出去后,在老妇人体内引发的、如同冰层裂开一丝缝隙般的反馈!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知,超越五感,直指本源。盐脉即血脉!纯净的盐力,竟真能通过血脉共鸣,撼动那沉积的盐毒!
电光石石间,林妙手福至心灵!她来不及思索这奇迹是如何发生的,医者的本能和积累的感悟让她瞬间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生机!
“碧玉!取霜雪盐心!快!”林妙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激动。
碧玉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飞奔向那方霜雪盐池。所谓“盐心”,乃是盐池中心位置,受外界影响最小、盐晶最为纯净致密的部分。她小心翼翼地从盐池中心挖出一小捧晶莹如雪、毫无杂质的盐块。
林妙手接过这捧珍贵的“盐心”,毫不犹豫地将其按在掌心,体内精纯的内息运转,掌中温度急剧升高!纯净的霜雪盐心在她的内息催动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却并未化作咸水,而是变成了一种粘稠如膏、闪烁着温润玉色光泽的奇特物质!同时,她另一只手如穿花蝴蝶般拂过老妇人身上的金针,以特殊的手法轻轻捻动、弹拨。
随着她的动作,那粘稠的玉色盐膏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丝丝缕缕温润的暖流,顺着金针震颤引导的微弱气机,悄无声息地渗入老妇人体内!这股暖流,带着霜雪盐心最本源的纯净温和之力,更在林妙手的内息引导下,精准地涌向那些被沈云昭血脉共鸣之力撼动、出现了一丝松动的顽固盐毒核心!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水浇上热铁的声响,在老妇人体内深处响起。那些顽固如万年玄冰的盐毒核心,在纯净盐膏暖流和林妙手内息的双重冲击下,终于开始真正地消融、瓦解!一股股极其污浊、粘稠、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黄色液体,开始顺着老妇人溃烂皮肤的毛孔和金针刺破的细小创口,缓慢而持续地渗透出来!
老妇人灰败如死人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她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气息,猛地一沉,随即变得悠长了一丝!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不再狂乱转动,而是归于一种疲惫的平静。
“成了!”林妙手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她看着老妇人身上不断渗出的污浊毒液,眼中充满了疲惫,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激动。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沈云昭,充满了无声的询问与感激。
沈云昭迎着她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松开。她体内的那丝悸动已然平息,但方才那奇妙的、跨越空间的感知与共鸣,却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盐脉之力,竟真能如此运用!
门外的汉子夫妇听到里面动静变化,又见碧玉出来取水清理,小心翼翼探头张望,待看到母亲虽然依旧虚弱,但脸上那层死灰褪去,气息平稳,身上恐怖的硬痂融化,脓血排出,顿时喜极而泣,对着林妙手和沈云昭的方向砰砰磕头,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谢神医再造之恩!谢大人!谢神医啊!”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救治,从暴雨倾盆持续到夜色深沉。当老妇人被小心清理干净,敷上特制的生肌药膏,呼吸平稳地转入后堂静养时,仁心堂内依旧灯火通明。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石人复活的“神迹”,在雨夜里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几个病患口中,被添上了无数玄奇的色彩。林妙手能“化盐为膏,透骨拔毒,起死回生”的传说,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仁心堂那位林神医,昨晚把个全身硬得像石头、眼看就要断气的老婆子给救活了!”
“何止救活!说是用了仙家的手段,把盐块在手里一搓就化了,变成仙膏,顺着针扎进去,硬是把钻进骨头缝里的盐毒给拔了出来!那黑水淌的……”
“啧啧,这手段,怕是宫里的太医令也望尘莫及吧?”
“那可不!人家可是真菩萨心肠!专救我们这些穷苦人!以后啊,就叫‘妙手观音’得了!”
“妙手观音林神医”的名号,伴随着那晚盐膏回春、起死回生的传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城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涟漪。仁心堂的门槛,几乎要被闻讯而来、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的病患和其家属踏破。
然而,在这如潮的赞誉与求医者中,却有一双阴沉的眼睛,隐藏在澄心园外街角不起眼的阴影里,死死盯着那方悬挂着“仁心堂”乌木匾额的大门,眼神怨毒如蛇。他腰间,一块刻着扭曲狼头标记的木牌,在衣襟下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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