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婧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浑身僵住,连起身都忘了,愣愣地望着门口。
几缕熹微的春光中,他一身清贵无双,渊清玉絜,与周遭的环境极不相称。
明婧柔看着萧玧向她走来,如神祇一般。
明婧柔张了张嘴,一声“殿下”哽咽在口中喊不出来。
“柔儿,是我来迟了,”萧玧上前把她搂住,“你吃苦了。”
他身上有她一直以来熟悉龙涎香的味道,淡淡的,明婧柔这才敢确认,自己并非是在梦中。
老太监谄媚奉承道:“太子殿下,您看人好好的。”
萧玧对着老太监微微点了点头,又将明婧柔仔细端详一回,如对待孩童一般摸摸她的头,说:“以后再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他的话语坚定,一如他从前无数次对明婧柔说的那样。
明婧柔仰头看见他立于微光中,与他不知何时双手已经紧扣。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倏地从他手中挣脱。
“怎么了?”萧玧低下头,温声软语问道。
明婧柔犹豫片刻后,才道:“王妃……”
“傻瓜,”萧玧伸手把她鬓边散落下来的头发捋顺,“我一早就同她说过了,王妃是极贤惠的人,她日夜都盼着你过去。”
明婧柔微一愣怔,再细观萧珣面上神色,说起王奉容时,竟有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缱绻。
萧玧再度牵起她的手,直接往外面走去,一面走,一面道:“虽知道你先前的事的人极少,但为了稳妥些,你还是先去外头住上一些时日,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等过段时间再把你接进东宫。”
明婧柔点了点头,萧玧总是不会错的,她唯一能信赖的也只有他而已。
他已经成了太子,更不能有一丝差错。
萧玧把明婧柔送上马车,自己却没有跟着上来。
“你先出去,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绿歌已经在等着你了,万事不要委屈自己。”萧玧压低了声音,“我眼下也是步步艰险,实在抽不开身陪你。”
“殿下不用担心我,还请先顾好自身罢了。”明婧柔垂下眼眸。
萧玧浅笑起来:“自然。”
马车带着明婧柔重新离开了宫闱,先前一日又一日地捱着,总感觉过得极慢,可如今再回想,那样的日子竟也已经熬出头了。
萧玧给明婧柔安排的宅院远离京中热闹之地,幽静开阔,名为别院,但里面四角俱全,有亭台楼阁,水榭花厅,回廊曲折深远,比之普通小官吏的府邸来也丝毫不逊色。
绿歌果然已经在等着她,明婧柔便被她带过去主院安置。
除去护院之外,别院里面人也不多,统共两个管事并两个嬷嬷,还有就是做洒扫粗活和厨下帮工的,明婧柔这里就只有绿歌,和从前在恭远王府时一模一样。
一进主院,明婧柔发现里头的布置也和从前她在恭远王府里住的那处差不多,无论是格局还是摆设,竟都是照着以前她喜欢的来。
午后的日头斜斜地从花窗穿进来,打在光滑的砖石上,案几上的青瓷玉壶春瓶中供了一小枝才开了一半的海棠花,在墙上投下稀疏又娇美的花影。
恍惚间,明婧柔以为自己还在恭远王府。
绿歌扶她在罗汉床上坐下,又转身为明婧柔上了一盏茶,茶色纯粹清澈,一看就是今年的新茶。
她对明婧柔道:“姑娘看看还满意吗?”
绿歌比明婧柔要大上两岁,明婧柔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时候被萧玧带回恭远王府,萧玧便特意点了比她稍大些的绿歌来照顾她,这三年来二人便如姐妹一般,很是亲密无间。
明婧柔把绿歌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又往绿歌的肩膀上去蹭蹭,整个人才渐渐有松弛下来的感觉。
“绿歌姐姐一出手,自然洋洋都是好的。”明婧柔道。
“喝口茶吧,”绿歌把茶盏拿起来,喂到明婧柔嘴边,“回来了就好了,殿下可有说什么时候把你接过去?”
明婧柔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茶汤,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唇,才道:“殿下说先让我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否则也怕招了什么人的眼。”
绿歌点点头:“是该如此,殿下是不会错的,才出掖庭又入东宫的,还是过段时日再去的好。”
她望向明婧柔的眼神中有些心疼,欲言又止。
“绿歌姐姐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无妨的。”明婧柔看出绿歌的犹豫,她与绿歌虽名为主仆,但实则她从前是连绿歌都不如的人,不过是萧玧抬举她,这三年里二人也算是无话不讲,绿歌的话她自然是要听的。
见四下无人,绿歌也忍不住说道:“那段日子的事,该忘的就都忘了罢,不要再念着什么,你是殿下的人,就好好和殿下过一辈子,把那些就当一场梦给忘了。”
闻言,明婧柔面色如常,旋即绽开笑颜:“我只记着殿下对我的好,那些事岂会令我分心?”
绿歌霎时松了口气,却没见到明婧柔指尖一颤,马上用衣袖掩去。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看来是我想多了。”绿歌继续与明婧柔私语道,“你还未见过太子妃,她真是极好的人,有她在头上也是你的福气。”
明婧柔怔了怔,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她明明先前是极为记挂着王奉容的,可近来诸事纷扰,竟也不再放在心上。
“她……和殿下好吗?”
绿歌道:“我也不怕你心里难受倒不是要挑拨殿下和你什么,只是早些看清楚了,也对自己早一日好。她是殿下的表妹,又是皇后娘娘亲自指下的亲事,二人相敬如宾且不说,太子妃端庄贤惠,我冷眼看着,殿下待她也不仅仅只有尊重,亦有结发夫妻之间珍爱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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