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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清雪的发现（第1页）
铅云堡底层避难所，巨大而压抑的铅灰色穹顶下，惨白的应急灯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这片绝望的方舟。空气循环系统沉闷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混合着劣质消毒水、机油、血腥，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无形却沉重的味道。
叶红菱像一尊染血的石像，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坐在苏清雪简陋的病床旁。她仅存的右臂搭在膝盖上，肌肉紧绷，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断臂处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时时刻刻灼烧着她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深入骨髓的抽搐。冷汗浸透了她额前的碎发，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但她没有动。
没有呻吟。
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软弱。
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插在废墟上的断矛。那双曾经燃烧着暴戾火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疲惫。这疲惫并非来自伤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一种目睹家园倾覆、同伴垂死、前路断绝的沉重。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视着这片临时划定的“秩序区”。几个被刀疤煽动、如今被关在隔离舱里的刺头，隔着厚重的合金门，依旧能感受到那目光的森然寒意，缩在角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后勤人员在扳手的低声呵斥下，正将清点出来的可怜物资分门别类，动作麻利了许多。医疗兵小玲穿梭在伤员之间，虽然依旧紧张，但眼神不再涣散，多了几分专注。那些压抑的呻吟声，在叶红菱无声的注视下，也变成了更低的、带着恐惧的抽噎。
铁腕。她用自己仅存的凶名和狠厉，如同磐石般压在幸存者们躁动不安的心头，为李维争取着宝贵的时间。这无形的重压，比断臂的伤痛更让她感到窒息。
“红菱姐……喝……喝点水吧？”小玲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边缘豁口的金属杯，里面是过滤后依旧带着铁锈味的浑浊液体，走到叶红菱身边，声音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叶红菱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冰冷的视线落在杯子上，停顿了足足三秒，才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喉咙干得发疼，但她现在不需要水，需要的是保持绝对的清醒和……那足以冻结一切的威慑力。任何一丝软弱，都可能让刚刚勉强压下的混乱死灰复燃。
小玲不敢再劝，默默地将水杯放在旁边，又担忧地看了一眼病床上如同沉睡冰雕般的苏清雪，才轻手轻脚地退开。
叶红菱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清雪脸上。那张脸依旧苍白得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只有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着她还在顽强地与死神角力。李维离开前，给她注射了最后一支强效生命维持剂，也仅仅是吊住了那缕微弱的气息。
“……清雪……”叶红菱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她仅存的右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触碰苏清雪冰凉的手腕，却在半途停住。指尖微微颤抖着，最终只是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一种混杂着无力、焦灼和深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铁腕死了，堡垒塌了，书呆子被逼着扛起了所有人……如果清雪再……
她猛地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负面情绪。不能想！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里，用这具残破的身躯和仅存的凶名，守住这方寸之地，守住清雪最后的气息，守住书呆子拼命争取来的……那渺茫到近乎虚无的希望。
时间在沉重的死寂中艰难地爬行。
突然！
一直如同冰雕般毫无动静的苏清雪，身体猛地绷紧！她的眉头骤然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头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嘶鸣！
“清雪？！”叶红菱瞬间睁眼，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地挺直身体！巨大的动作牵动了断臂处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毫不在意，仅存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苏清雪的手腕！入手冰凉，但脉搏却跳动得异常剧烈、紊乱！
“小玲！快过来！”叶红菱嘶哑的吼声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避难所的压抑死寂！
小玲和其他几个医疗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扳手和一些靠近的幸存者也紧张地望过来。
“怎么回事？生命体征突然紊乱！血压飙升！神经信号异常活跃！”小玲看着简易监测仪上疯狂跳动的、如同癫痫发作般的波形，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支强心针剂。
“别……动她！”叶红菱猛地低吼，阻止了小玲的动作。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清雪紧蹙的眉心和那不断翕动、仿佛在无声呐喊的嘴唇上。这不是简单的生理反应！叶红菱和苏清雪之间，有着无数次生死战斗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直觉联系。她能感觉到，此刻苏清雪体内，正有一股庞大而狂暴的“东西”在冲撞！那不是伤病，是……某种来自意识深处的、无法承受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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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苏清雪紧闭的嘴唇中，终于溢出一丝极其痛苦、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呻吟。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抓挠着冰冷的金属床沿，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叶红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着苏清雪的手腕，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却感觉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清雪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极其凶险的漩涡，正在被某种冰冷而庞大的存在疯狂撕扯！
“数据……是那些数据！”叶红菱猛地醒悟！在数据塔核心，清雪强行下载了“净化”计划的庞大信息，又向数据库植入了致命的逻辑炸弹！那些冰冷残酷的坐标、湮灭的指令、庞大的推演模型……如同剧毒的烙印，此刻正在她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里疯狂反噬！
就在这时，李维带着一身浓重的机油味和疲惫，从避难所深处快步走来。他身后跟着扳手和一个同样满手油污的后勤人员，三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和刚刚完成某项工作的疲惫。显然，他们刚刚在紧急处理避难所岌岌可危的能源供应问题。
“清雪怎么了？！”李维一眼看到苏清雪的异状和叶红菱惨白的脸色，心瞬间沉了下去，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她……她的‘脑子’……快炸了……”叶红菱的声音嘶哑干涩，眼神死死盯着苏清雪痛苦抽搐的脸，“那些……数据……”
李维瞬间明白了。他看着苏清雪痛苦挣扎的模样，看着监测仪上疯狂跳动的波形，巨大的无力感和焦灼如同巨蟒缠身。他猛地看向扳手：“还有没有镇静剂？强效的！”
扳手脸色难看地摇头：“最后一点……刚才给几个重伤员用了……剩下的都是基础止痛……”
“妈的！”李维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支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物理手段无效，药物匮乏……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清雪被那些冰冷的数据洪流撕碎意识？！
突然，李维的目光落在了苏清雪紧握的拳头上。她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缕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微光丝线，正不受控制地溢出，如同垂死蝴蝶的触须，在空气中无意识地飘荡、勾勒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轨迹。
内力！是她的内力！虽然微弱混乱，但那是她与生俱来的、与时空感知纠缠的力量！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李维的脑海！
“扳手！把那个东西拿过来！快！”李维猛地指向刚才他们带回来的一个工具箱。工具箱里，除了维修工具，还有一个用厚铅盒单独存放的、从某个未被完全破坏的监控节点里拆下来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未来人数据存储模块！那模块结构特殊，带有微弱但稳定的能量场。
“你要干什么？！”扳手愕然，但还是迅速将那个沉重的铅盒递了过来。
李维一把掀开铅盒，露出里面那个巴掌大小、结构精密、闪烁着幽蓝微光的未来人存储模块。他毫不犹豫，双手捧起那个冰冷的模块，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其按在了苏清雪溢出微光丝线的右手掌心！
“清雪！听着！”李维俯下身，对着苏清雪痛苦抽搐的耳朵，用尽全身力气低吼，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容置疑的引导，“别被那些数据淹没！把它们……‘倒’出来！倒进这个‘容器’里！就像……就像你平时把内力灌注进丝线那样！引导它们！把它们塞进这个铁盒子里！”
他在赌！
赌苏清雪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依旧保留着一丝本能！赌她能将自身那独特的、引导内力和数据的能力，转化为一种另类的“数据转储”！赌这个未来人的存储模块，能暂时成为承载那致命数据洪流的“泄洪口”！
奇迹发生了！
当那个散发着稳定能量场的未来人存储模块接触到苏清雪掌心的瞬间，她指尖那缕混乱飘荡的微光丝线猛地一颤，如同找到了泄洪的闸门，瞬间变得凝实、稳定了一些！那缕微光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迅速缠绕上存储模块冰冷的金属外壳，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
嗡——！
存储模块表面的幽蓝光芒骤然变得明亮、急促起来！内部细微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过载般的嗡鸣！
而苏清雪痛苦抽搐的身体，竟随着这光芒的亮起，奇迹般地、极其缓慢地平静了下来！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急促紊乱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平稳。监测仪上疯狂跳动的波形，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渐渐恢复了相对稳定的节律。
有效！
叶红菱和李维同时松了一口气，巨大的紧张让两人都有些脱力。叶红菱靠着墙壁，大口喘息着，断臂处的剧痛似乎都因这瞬间的松懈而变得更加清晰。李维的额头也布满了冷汗，捧着存储模块的手微微颤抖。
存储模块的嗡鸣声持续了十几秒，表面的蓝光才渐渐黯淡下去，恢复了原本稳定的闪烁频率。苏清雪指尖的微光丝线也缓缓收回，消失不见。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新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但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脸上那层死灰般的颜色似乎也褪去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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