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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暖光漫过窗台（第1页）

林阳是在周三下午收到银行到账短信的。当时他正蹲在第四排货架前，给发往武汉的五金件贴出库标签，指尖沾着半干的浆糊，手机揣在工装裤兜里，震得大腿发麻时他还以为是叉车路过的震动，直到第三声震动顺着布料传上来，他才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入账金额：100，000.00元”那行字像团小火苗，“噌”地窜进眼里。他盯着数字看了三秒，手指下意识地按了锁屏，又赶紧解开，反复确认收款人是爸爸的银行卡号——前几天提交理赔材料时，理赔专员说“赔付金直接打给受益人更方便”，爸爸作为受益人，特意去银行补了张新卡，怕旧卡的磁条不好用。他攥着手机站起身，货架上的金属配件反射着冷光，可他心里却烧得慌，突然想起早上爸爸的话：妈妈早就知道病情，昨天还催着“钱到了就赶紧去化疗，别耽误”，父子俩算好的治疗方案她也记在心里——先做3次化疗控制肿瘤，每次1.2万，3次3.6万；接着手术加5天住院，医院惠民后1.4万；术后3次化疗巩固，又是3.6万；放疗术后看恢复，最少6次，每次2000，算1.2万；剩下2000买蛋白粉、牛奶，刚好10万。

“阳哥，标签贴错了，这箱是‘m6螺栓’，你贴成‘m8’了。”小马的声音从货架那头传过来，手里举着个贴错的箱子，“周主管刚过来瞅了一眼，让你贴完这排去办公室找他。”

林阳“哎”了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时，指腹还在发烫。他低头撕标签，浆糊粘在指尖，扯得指腹有点疼，可他半点没在意——以前愁着“还差十万”时，妈妈总反过来安慰他“别熬着，妈能等”，现在这十万稳稳落在账户里，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他撕完标签重新贴，指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点，却格外稳，连标签的边角都对齐了货箱的棱，像是怕这点小事分走心里的踏实，更怕耽误了跟周主管请假的事。

贴完最后一张标签，林阳拍了拍手上的灰，快步往办公室走。路过仓库门口时，正好撞见周明宇叉着腰跟叉车师傅吵架，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溅在师傅的工装领口上：“昨天让你检查液压杆，你说‘没事’，今天就出故障，耽误了装货你负责？”

林阳本来想绕着走，可周明宇眼尖，老远就喊：“林阳！过来！”

他只好停住脚，走过去的时候，听见周明宇还在嘟囔：“这批货要是晚到一天，客户就要扣违约金，你们一个个都不上心……”

“周主管，您找我？”林阳打断他的话，尽量让语气平和，“成都那批瓷砖的签收单我放抽屉了，这就去拿。另外，我想跟您请个假，明天陪我爸带我妈去肿瘤医院做第一次化疗——我妈早就知道病情了，还催着去呢，就是不让我请假，说有我爸就行，可我不放心。”

周明宇愣了一下，眼神扫过林阳的脸——以前林阳总耷拉着眼皮，眼下有圈青黑，今天却亮着眼，连语气里都带着点急切。他皱了皱眉：“你妈知道病情？还不让你请假？那10万够不够？我听人说化疗加手术不便宜。”

“够，我跟我爸算得细。”林阳赶紧点头，把早算好的账报出来，“前3次化疗3.6万，手术住院1.4万，术后3次化疗3.6万，放疗6次1.2万，剩下2000买营养品，刚好10万。我妈还特意让我爸别跟我提钱的事，怕我分心，可我还是想陪她去。”

周明宇沉默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手指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行，假给你批了。明天早点去，路上注意安全。你妈要是说你，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说仓库活不忙——还有，别总想着家里的事熬着，你妈治病得靠你，你垮了咋整？”

林阳愣了一下——他以为周明宇会先抱怨“你这阵子总请假”，没想到还会帮他找借口。他赶紧点头：“谢谢周主管，我肯定不耽误干活，化疗完我就回来，下午还能盯装货。”

“跟我客气啥。”周明宇摆摆手，转身往叉车那边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上次沈阳那批货的型号错误，我已经跟客户解释过了，没扣钱，以后干活别再走神了——你妈那边有啥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一声。”

林阳看着周明宇的背影，突然觉得以前叫他“周扒皮”有点过分——周明宇是严格，可也没真为难过谁，上次他差点被叉车撞倒，还是周明宇骂了师傅一顿，让师傅“离林阳远点，他家里有事心不在焉”。

回到办公室，林阳刚把签收单放在周明宇桌上，手机就响了，是爸爸的电话。他赶紧接起来，背景里能听见妈妈的声音，在催着收拾住院的薄被子。“小阳！钱到了！银行刚打电话，十万块！你妈听见了，正跟我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呢，还说不让你请假，让你好好上班，有我陪她就行。”爸爸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暖，“你别跟她犟，她脾气你知道，越犟越急。”

“我知道，爸，我跟周主管请假了，明天还是陪您俩去。”林阳笑着说，“我跟周主管说好了，化疗完我就回来上班，不耽误事。您让我妈别担心，我请假不扣钱。”

“哎，行，我跟你妈说说。”爸爸顿了顿，又说，“你妈刚才还跟我核费用，说手术住院别漏了买陪护床的钱，我说都算在1.4万里了，她才放心。你说这老太太，自己生病还这么细。”

林阳心里一暖，挂了电话，转身往仓库走。路过食堂的时候，他进去买了两个肉包子——以前总觉得食堂的肉包子“肥肉多”，今天却觉得香味扑鼻，咬下去的时候，油汁沾在嘴角都没察觉。他揣着包子，走到仓库后面的小公园，找了个长椅坐下，慢慢啃着包子，看着天上的云。秋阳软软地洒在身上，风里带着桂花香，比上周多了点暖意。他想起昨天晚上，妈妈还在灯下缝补爸爸的旧衬衫，说“化疗完还能穿，别买新的”，明明自己生病，却总想着替家里省，连请假的事都怕耽误他挣钱。

手机响了，是二姐发来的微信：“小阳，明天大老舅母去化疗是吧？我跟张主任约好了八点半，我开车送你们去，省得挤公交。你别跟大老舅母说我特意请假，就说我顺路。”

林阳看着屏幕，鼻子有点酸——二姐是老姑家的，比他大五岁，从小就疼他，妈妈是她的大老舅母，妈妈一病，她比谁都急。他回复：“姐，谢谢您，不过我妈不让我请假，说有我爸就行。我跟周主管请了半天假，陪到化疗开始就回来上班，您多帮我照看会儿我妈。”

二姐秒回：“跟我客气啥！你放心，有我呢。大老舅母不让你请假也是心疼你，你别跟她犟，化疗开始你就回去上班，我在这儿陪着，有啥情况随时跟你说。对了，我给大老舅母买了两罐进口蛋白粉，明天带过去，她化疗后得补蛋白。”

林阳回复：“好，谢谢您了姐，明天见。”

过了一会儿，二姐又发来一条：“你也别太担心，张主任说大老舅母的情况不算严重，按方案治，恢复肯定好。”

吃完包子，林阳回到仓库，小马正帮他把剩下的标签贴完。“阳哥，你刚才跟周主管请假，他没说你吧？”小马凑过来，小声问，手里还拿着个记货的小本子，“对了，你妈化疗的钱够了吗？要是还差，我这儿有五千块存款，你先拿去用。”

“没有，周主管挺痛快的。”林阳笑着说，把小马手里的本子接过来，“钱够了，理赔款刚到，十万块，够6次化疗、手术、住院、放疗和营养了。你那五千块自己留着，别乱花钱。”

“真够了？那就好！”小马眼睛一亮，拍着胸脯说，“你明天陪阿姨去化疗，仓库里的事你放心，发武汉那批货我肯定盯紧了，标签绝对贴不错。你要是下午回来得晚，我帮你把出库单整理好。”

林阳心里一热：“谢谢啊小马，等我妈好点了，我请你吃食堂的红烧肉。”

“行！我可等着！”小马笑着说，又低头帮林阳整理货单。

晚上下班，林阳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超市。他买了点苹果和香蕉——妈妈爱吃苹果，说“化疗时吃能开胃”；还买了袋燕麦片，早上可以给妈妈煮燕麦粥，养胃；路过乳制品区时，他特意拿了箱纯牛奶，王医生说化疗后喝牛奶能补钙，一箱才三十块，算在营养品里刚好。他提着袋子，往爸爸家走，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不少，路过小区门口的药店时，还进去问了问国产蛋白粉的价格，确认“一罐228元，能喝一个月”，心里更踏实了——妈妈要是嫌进口的贵，就把这个给她，说“便宜还好用”。

到了爸爸家楼下，他看见爸爸正站在单元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妈妈的换洗衣物、薄被子和病历本，还有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走近了才看清，是爸爸和妈妈一起算的费用明细：“1.前3次化疗：3x1.2万=3.6万（含每次检查费）；2.手术+住院（5天）：1.4万（含陪护床、餐费）；3.术后3次化疗：3x1.2万=3.6万；4.术后放疗（最少6次）：6x2000=1.2万；5.营养品：蛋白粉228x2+牛奶30x2+水果100x2=716；总花费：3.6+1.4+3.6+1.2+0.0716≈9.8716万，剩余0.1284万（备应急）。”字是爸爸的笔迹，可旁边有妈妈补的小字“水果买应季的，便宜”，笔画娟细，看得出来是用心算过的。

“小阳，你咋买这么多东西？”爸爸接过袋子，有点心疼，“你妈刚才还说，让你别乱花钱，家里啥都有。”

“不贵，都是给妈买的，她化疗时吃苹果能开胃。”林阳笑着说，指着明细单上妈妈补的小字，“妈还跟您一起算账呢？”

“是啊，你妈心细，怕我漏了陪护床的钱，特意加上的。”爸爸把明细单折起来，放进帆布包，“你妈刚才还跟我念叨，说明天你别请假，好好上班，她跟我去就行。你一会儿跟她好好说，别让她急。”

林阳点了点头，跟着爸爸往楼上走。开门的时候，妈妈正坐在客厅里织毛衣——那是给乐乐织的，二姐说乐乐冬天想要件红色的毛衣，妈妈总说“乐乐是老姑家的宝贝，得给她织件暖和的”。看见林阳，她放下毛衣，站起来：“小阳回来了，快坐，我刚煮了粥，你喝点。”

“妈，您别忙了，坐着歇会儿。”林阳赶紧走过去，扶着妈妈坐下，“我跟周主管请假了，明天陪您去化疗，化疗完我就回来上班，不耽误事。”

妈妈皱了皱眉，语气有点急：“你咋还请假了？跟你说了，有你爸陪我去就行，你好好上班，别耽误挣钱。仓库的活儿本来就忙，你总请假，周主管该有意见了。”

“妈，周主管没意见，他还让我好好陪您呢。”林阳赶紧说，“我就请半天假，化疗开始我就回来，下午还能盯装货，不耽误事。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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