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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英雄扬名（第1页）

暮春的细雨如烟似雾，沾湿了青石板路的苔痕。洛尘立在客栈檐下，望着街角熙攘的人流，忽然听见斜对面茶楼上的说书声穿透雨幕——"列位看官，且听我讲那洛小将军单骑破阵的壮举......"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染过血的玉佩，指尖触到凹痕处，仿佛又看见三个月前战场上纷飞的箭雨。

"发什么呆呢？"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抱着个粗布包裹，发间别着的玉簪沾了雨珠，"王婆婆家的小囡又发烧了，得赶紧把药送过去。"洛尘接过包裹时，瞥见她袖口露出的淡青色伤痕——那是为救孩童挡下刀疤时留下的。两人并肩穿过街巷，路过"悦来茶馆"时，说书人正讲到紧要处："只见那苏女侠甩出九节鞭，当啷啷缠住敌将咽喉，那贼子竟吓得两股战战......"满堂哄笑中，有人拍桌叫好："真乃女中豪杰！"苏瑶耳尖发烫，加快脚步："这些人编排得没边儿，我哪有那般威风。"洛尘却笑着摇头："百姓们爱听英雄故事，就让他们热闹些吧。"话音未落，忽有马蹄声自长街尽头疾驰而来，八名锦衣侍卫纵马停在二人面前，为首者翻身下马，抱拳朗声道："洛公子、苏姑娘，我家掌门有请。"来者是嵩山派大弟子，身后马背上驮着朱漆礼盒，鎏金纹路上刻着"功在社稷"四字。自那场恶战结束，各大门派的谢礼便络绎不绝：武当的纯阳剑、峨眉的雪参膏、丐帮的九环金杖......此刻洛尘望着眼前的礼盒，却想起城破那日，无数百姓蜷缩在废墟里啃食树皮的惨状。

"烦请回禀贵掌门，心意领了。"洛尘朝侍卫拱手，"只是这些珠玉珍宝，于我等无用。"苏瑶从袖中取出名册，递到对方面前："劳驾将这些物资转交洛阳赈灾处，名册上列的都是受灾最重的村落。"侍卫怔住，望着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单膝跪地："在下替百姓谢过二位义士。"待侍卫策马离去，苏瑶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轻叹："不知这样的转交，还能做多少次。"洛尘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响："总有尽头的。等世道安稳了，百姓们不用再盼着英雄，才是真的太平。"二人回到暂居的小院时，正见一个灰衣少年蹲在墙根给流浪猫喂食。少年名叫小石头，是战乱中orphaned的孩子，如今跟着洛尘学些粗浅武艺。"洛大哥！"小石头蹦起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李婶送了糖糕，说是感谢苏姐姐上次救了她儿子。"

苏瑶接过糖糕分给猫儿，指尖蹭上些糖粉。她望着小石头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初入江湖时，也曾怀揣着"行侠仗义"的热血，却在经历了太多生死后渐渐明白——真正的侠义不是挥剑斩敌的畅快，而是俯身托起苦难的重量。酉时三刻，又有三拨人登门送礼。先是恒山派送来二十车粮食，接着大理段氏遣人送来一箱武学典籍，最后竟是朝廷派来的宦官，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尘、苏瑶护民有功，特赐黄金千两，良田百顷......"洛尘跪在地上听完圣旨，抬头时目光清澈："草民多谢陛下隆恩，但求将赏赐转为赈灾银，分发给各州府百姓。"宦官一怔，随即笑道："果然如传言所言，二位乃不慕名利的真英雄。"他收了圣旨，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这是咱家私自备的薄礼，望二位笑纳。"锦盒里躺着两支羊脂玉簪，一支刻着傲雪寒梅，一支雕着并蒂莲。苏瑶望着玉簪赧然摇头，洛尘却道："既是心意，便收下吧。"待宦官离去，他将梅簪递给苏瑶，自己留了莲簪："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苏瑶指尖触到簪头的纹路，忽然想起某个雪夜，洛尘曾用断剑在她窗下刻下梅花图案。

夜深人静时，洛尘独自坐在屋檐上，望着满天星斗出神。远处茶馆的灯火早已熄灭，唯有更声在夜色中悠悠回荡。他摸出怀中皱巴巴的信纸，那是前日收到的家书——母亲在信里说，家乡的桃花开了，盼他早日归乡。"在想什么？"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踩着瓦片轻盈地坐下，手里抱着两坛桂花酒。洛尘接过酒坛，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在想，或许该给说书人送些润笔费。"苏瑶一愣，随即轻笑："怎么？嫌他编得太离谱？不。"洛尘仰头灌了口酒，辛辣的滋味直入喉间，"他说我一剑劈开敌营大门，其实那门是被炮火轰塌的。他说你以一敌百，其实当时有三百弟兄护着咱们。"他望着月光下浮动的酒坛倒影，声音渐低，"真正的英雄，从来不是某个人。"苏瑶沉默片刻，忽然指着远处灯火阑珊处："你看那些人家，窗子里透出的光。那天我背着受伤的孩子跑了十里路，到了医馆才发现孩子早已没了气息......可后来我路过那户人家，看见母亲抱着新生的婴儿站在门前，忽然就觉得......"她声音哽咽，"所有的血都没白流。"洛尘转头看她，见她睫毛上凝着水光，像雨后的春燕。他忽然想起初遇她时，她站在断壁残垣中挥舞长鞭，眼底燃着比战火更烈的光。那时他便知道，这个女子的心中装着整个江湖。子时将至，两人并肩坐在屋檐上，看月光漫过青瓦，听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洛尘忽然轻笑一声："若有一日退隐江湖，你想去哪里？"苏瑶托腮望向天际："想去塞北看雪，听说那里的雪能没过膝盖。或者去江南乘船，看采莲女唱着小调......"她忽然转头看他，"你呢？我？"洛尘将空酒坛轻轻放下，"想去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开个小医馆。每天日出时去山上采药，傍晚坐在门槛上，看孩子们追着蝴蝶跑过青石板路。"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然后等一个人，背着药篓从雾里走来。"苏瑶的脸在夜色中泛起红晕，她低头拨弄着酒坛上的纹路，忽然听见巷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跃下屋檐——在这个战乱频仍的江湖里，总有新的啼哭带来希望，总有新的故事等待书写。

东方既白时，洛尘将最后一箱物资交给丐帮弟子。为首的长老拍着他的肩膀感慨："老叫花子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追名逐利之辈，像你们这样的......"他忽然哽咽，抹了把眼角，"好好活着，江湖需要你们这样的人。"

洛尘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忽然想起说书人昨日讲的话："英雄者，当怀赤子之心，肩扛山河之重。"他转头看向苏瑶，见她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小女孩系鞋带，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青砖上投下温柔的影子。或许真正的英雄从不在意扬名立万，他们只是在每一个黎明来临时，用沾满尘土的双手，轻轻托起这个千疮百孔却又生生不息的江湖。就像此刻落在肩头的春雨，无声无息，却终将汇成江河，滋润每一寸干涸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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