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是别的,正是张齐贤。
张齐贤曹州冤句人(今天的山东菏泽),是一个有名的“饭桶”宰相。这个饭桶不是什么贬义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曾在皇帝面前一口气吃光十几盘牛肉。
一方面确实是当时法定规定,非老、病而死的牛,不许宰杀吃肉。所以一般人家一年到头,牛肉端上餐桌的时候也是少有。但是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张齐贤这人,实在能吃。叫一声饭桶,确实也不算是过分。
张齐贤好吃,樊楼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小二掌柜的都熟悉,他趴在周晨三人雅间的外头,就没有人敢撵他。
张齐贤流连这不肯离去。一时间也算是洒脱,下了个狠心直接冲进屋里面。周晨与耶律利正在聊天,就被突然闯进门来的人打断。他们三人还在愣神的功夫,店小二也随着进来。
周晨看到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也没怎么样,只是吩咐小二下去,这里全由自己。毕经礼仪之邦,不好当着外人的面丢了自家的面子。
周晨还故作谦逊的对着张齐贤说道:“老人家是不是饿了?那就一起来吃吧。”说着就还递了一副碗筷给他。哪知道他只是客气客气,这个大爷却当了真。
只见老头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大马金刀的便坐在了拷松茸的边儿上。拿起递来的碗筷,动作娴熟的将切好的松茸蘸好蘸料,放到铁板上直接烤了吃起来。
显然他已经在窗外偷看了多久,厨师和周晨的手艺已经学会,但也并不是什么难学的技术。像张齐贤这样的人,聪慧非常,看上两眼练,熟练掌握
没一会儿,松茸烤熟了,老头便加起来直放到放在口里面,豪放的大嚼特嚼。然后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特别满足的样子。
“大爷大爷?”周晨见着老头实在不饱,又不拿自己当外人。进来之后专瞄着最贵的食材——松茸,上来就是好几口。虽然不是自己花钱,但也一口一两银子吃的周晨肝儿都疼。
老者连吃了许多,才缓缓地将眼睛睁开。倚在椅子的靠背上与周晨说道:“小子你做菜手艺确实是高明,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态度是在和蔼。
周晨哪里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老子?他老子估计现在还没有出生呢!姿势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有直面老人的问题。说道:“小子只是杭州普通人家,入不得老人家的耳。”
“嗯,果然是寒门出了贵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这都哪跟哪儿啊?请你吃了一顿饭,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了?他实在不理解这老头有什么毛病。”
“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谁吗?”那老爷子意犹未尽的又夹起一片烤好的松茸,放到嘴里面满意的嚼着。
“我哪里知道你是谁啊,我只知道你这个老不修进来抢我的好东西。”周晨在心里面想道。
周晨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最擅长的就是解决敌人于千里之外。他克制着自己的胆边之恶,语气柔和的说道:“不知道老大人所谓何来,也不知道哪个人是什么身份。但却是百姓们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知道老大爷可不可以认同?”
“哈哈,好你个小子,伶牙俐齿的厉害。”
他径直进来屋中坐,坐下便吃。也确实不是欺负周晨这个年轻人。张齐贤早就有闻周晨的名声。知道他御前作对,也知道他是杭州府试的解元。
就也打算探看探看这小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如此少年才俊,实在不可多得。若是入了法眼,以后也就顺便照付一下,也是举手之劳。如今这小子对答的还算合理,不卑不傲。没有将自己这烦人的老头撵出去。别的不说,就这品格和涵养这一块算是说得过去了。
“老大人谬赞了!”周晨自大的回了这么一句。
只是突然间,又觉得哪里不对。这若是一个普通的老头,进来就抢自己的东西吃。按常理来说,都轮不到自己出口。那杨宗保的暴脾气,应该就已经动手了。可如今再看他的样子,活像一只鹌鹑一样,挺直着腰板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的。常言道,事出无常必为妖。这里面有古怪!
他试探着问道:“不知老大人是……”.
老头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张齐贤。”
“张齐贤?”周晨的脑子开始快速转悠,突然想到一个后市闻名的故事。
大概是讲,一天张家举行家宴,一个仆人偷了若干件银器藏在怀里,张齐贤在门帘后看见却不过问。后来,张齐贤多次任宰相,他家的仆人很多也做了官,只有那位仆人依然没有官职俸禄。
有一天这个奴仆趁空闲时间跪在张齐贤面前说:“我侍候您时间最长,在我后边来的其他的门客奴仆都已经封官了,您为什么唯独遗忘了我呢?”于是哭泣不停。
张齐贤同情地对他说:“我本来不想说,但不说又担心你会怨恨我。你还记得在江南时,你偷盗很多银器的事吗?我将这件事藏在心中近三十年没有告诉过别人,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
我现在位居宰相,任免官员,激励贤良,斥退贪官污吏,怎能推荐一个小偷做官呢?看在你侍候了我很长时间,现在给你三十万铜钱,你离开我这儿,自己选择一个地方安家吧。因为我既然揭发出你过去的事,你大概会有愧于我,不能够再留下来了。”仆人十分震惊,哭着拜别而去的这么一个故事。
周晨当时读完后,觉得这故事说明了三件事。
第一,张齐贤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他能记得一个人的错状三十年而不忘记。偏偏又惩罚这人三十年。
第二、张齐贤是一个极其重视个人道德问题的官员。
第三、张齐贤也是一个懂得尺度的人,当他揭穿奴仆的往日错状后,并没有继续留他在身边,而是给了一大笔钱叫那人自谋出路。个中尺度,个中拿捏,妙到毫端。
他忽然想起后,马上起身便拜:“原来是张大人,属下实在是多有冒犯,请大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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