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沈去舟……
元颂头晕目眩,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他顽劣、倨傲、目中无人不假,可他连妖兽都不敢去伤,哪里又有什么真正的坏心思?
“小叔叔,我的确讨厌沈去舟,觉得,可是我真的没想过要他的性命……小叔叔,我做不到。”
元颂的抗拒不仅来自于出手害人,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漱云君的态度。
他想不通,一直以温柔长辈面孔示人的漱云君怎么突然就这么决绝起来。
“颂颂,你不懂。”漱云君的声音中夹杂着元颂读不懂的情绪,“小叔叔是不会害你的,你过去再怎样叛逆,小叔叔都不曾说过什么,可这一次、在这件事上,你乖一些,一定要听小叔叔的话。”
此事已是无力回天了,元颂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得到的是一个落在面颊上的吻。
“稍后的晨课要记得去上,不要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要畏惧他人的眼光,你要记住,你是公仪家族尊贵的十六郎,你是公仪元颂,无论何时都要维持着自己的颜面。”
漱云君还是那副体贴入微的模样,他将元颂从怀中放出,为其整理衣衫与碎发,可元颂却已经完全没法用之前的态度去对待漱云君了。
“……我知道了,小叔叔。”元颂避开漱云君的目光,将脸颊侧过,声音僵硬,“晨课的时间快到了,我先去课室中等候夫子。”
晨课原本是要在集会结束后才开始的,现在集会戛然而止,中间空下了很多时间,根本不必这样急匆匆地赶去。
可漱云君没有拆穿元颂的谎言,他知晓元颂心乱如麻,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漱云君应声,看元颂魂不守舍地离开,怕他在路上出事,又用法力凝了只银蝶,悄悄地跟在他身后护着。
直到元颂的身影彻底离开,漱云君才移开视线,垂下眼眸,去看那处被沈去舟鲜血染红的砖石。
心头热血实在滚烫,现在还未干涸,在日照下反出些许的光来。
可若是再仔细些看,便会发现,那汪血根本没有渗进砖石当中,而是以珠玉一般的形状立在砖石之上。
世家大族传承至今,代代都能生出天才,自然不仅靠那些天材地宝堆砌,更重要的是顺着血脉传承下来的顶级天赋。
以公仪家族举例,他们的先祖并非纯粹的人族血脉,据说他曾身入谪仙秘境,经洗筋伐髓后生出了一半真仙血脉。
而这半真仙血脉便随着公仪家族的延续一直传承,凡是这位先祖的直系子孙,身上必定流淌着真仙之血,虽然这血脉愈发稀薄,却也足够公仪家族在日渐落寞的修真界中占据一席之地。
不说别的,本任少族长公仪崇屏,便是因此才蒙了天道眷顾。
真仙之血,又是心头之血,凡石自然不敢吞没,沈去舟的血就如同荷叶上的露珠一样,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漱云君用仙力将那摊鲜血卷起,想用手去触碰,指尖肌肤却像是被烈火灼伤过一样,凭空烧出一道印痕。
漱云君神色更加凝重,沈去舟之血,不仅与他同源,还比他的血脉更加浓郁。
他勾起唇角,却是苦笑。
他同元颂生活了六年,有关元颂之事皆是亲力亲为,自然知道元颂的血液与常人一般无二。
而元颂之前在家族中生活了十二年,族中尊长自然也会知道此事。
他们从未揭穿元颂的身世,还将元颂珍而重之地供养,就是因为元颂的合欢道体。
元颂原本可以享受这份富贵荣华一辈子的,可谁能想到,如今在他眼皮子下面却冒出个沈去舟来。
沈去舟和元颂之间已有仇怨,二者只能存一。
和浓郁的真仙血脉相比,就算合欢道体再过珍贵,也会被毫不犹豫地舍弃。
所以沈去舟不能留。
家族血脉禁制,同族不能相伤,所以漱云君没法对沈去舟下手。
而他当年被家族流放至碧梧学宫,孤立无援许久,身边自然没有可用之人去替他处理沈去舟。
沈去舟只能由元颂亲自去杀。
元颂与沈去舟年岁相同,元颂又是那一年中唯一在族外出生的孩子,所以真正的“公仪元颂”本该是“沈去舟”的。
鸠占鹊巢的时间久了,斑鸠就会变成真正的喜鹊,他们二人的命运错乱了十八年,就算继续错乱下去也不会怎么样的。
就让元颂做一辈子的公仪元颂吧,哪怕他们永远是叔侄,永远无法在礼法上跨越任何一步,漱云君也心甘情愿。
他只想让元颂做一辈子的枝头花、岭上雪、云间月。
他要这花不谢、雪不融、月不落,要元颂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被所有人捧在手心。
他决不能容忍沈去舟夺去本属于元颂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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