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远也不坚持,把药递到他手上,忽然道:“殿下肯相信我,我……很感激。”他从近在咫尺的地方看着刘钦,“殿下不怕我不再回来么?”“不怕。”刘钦定定神,认真想了一想,忽然一笑,“你要是跑了,之前那么多次救我,不都白救了么?”陆宁远身上有许多地方他看不透,但有一点确定无疑,只要他有危险,无论在哪,陆宁远都会来他身边。陆宁远摇摇头,眼中现出不易察觉的愧疚之色,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门口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殿下,殿下,朝廷来人了,有天使来了,还带了五百御林军,提前传信过来,已经不足三十里了。”刘钦一愣,隔着门问:“天使是谁?”“是周大人。”亲卫的声音带着热切,想来刘钦听到定会开心。谁知刘钦却脸色大变,一霎时心乱如麻,推开陆宁远霍地站起,厉声问:“哪个周大人?”什么东西当啷啷落在地上,他也没空注意,就听亲卫声音一顿,再开口时赔了小心,“是……兵部右侍郎,周章周大人。”刘钦慢慢坐回椅子里,半晌“嗯”了一声。他只顾自己出神,忘了屋里还有一个陆宁远,自然也就没有瞧见当他站起的同时,陆宁远也面色微变,两只骨节有力的手忽地攥成拳头。那是永平六年,刘钦十六岁。那一年年初,原本的太子刘缵被废为衡阳王,刘钦则被立为新的储君。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变动背后有着怎样一番角力,对于它要在自己之后的人生当中如何翻天覆地地掀动波澜也一无所察。十六岁的他只知道,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忽然变了。那些个外臣、内宦,他的父皇、母后、儿时的玩伴,还有他大哥刘缵,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对他露出他不曾见过的另一面。他新奇、兴奋、自鸣得意,有时也怅然若失,但一天比一天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尊崇追捧和一夜之间加诸他的权势,暗自明白了它们的运行法则,然后试着在一切场合运用二三。他岐嶷夙成,即便是这种时候,也不用人教就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刘崇见他并不出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有时甚至也不介意在他身下托上一把,就像每个父亲对他宠爱的幼子一样。这年殿试放榜后的琼林宴上,照例在曲江给新科进士恩赐御酒,刘钦身为储君,也在其间。有道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本朝实际上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这些新科进士也大多都是三四十岁的半老头子,甚至还有白发苍苍,不知道考了多少年的,眼花耳聋,听人说话要连问两遍。刘钦面上维持着仪度,内心实感无趣至极,早就神驰天外,心思不知道飞哪去了。按惯例,三个一甲进士最先赐酒,要去御前答谢,诚惶诚恐地说上一番虚头巴脑的套话。刘钦不是一身大红衣服,就那么一拂前摆,直挺着脊背跪在御前。事后想来,那实在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日头晒在人身上,暖洋洋地发热,彩幄翠帱,急管繁弦,珍馐美馔,都是见多了听惯了吃腻了的,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可这个下午又是那样不寻常。刘钦跪坐在席子上,看到他的那一瞬,好像被什么给掀起来,忽忽而起,又骤然跌落。在落地的那一刻,繁复的礼服下面涌出一身热汗,鼻尖上也溢出汗珠,他怔了片刻的功夫,在那时心里只觉着茫然。那边,刘崇似乎问了什么,年轻的榜眼伏地答道:“臣自幼家贫,束发读书,全赖老母操持家务,深为艰难。幸而中举,赖鹿鸣宴上同乡富绅资助,才得以进京赴试。今蒙陛下不弃,雁塔提名,臣以区区之愚,喜难自胜,故着红衣以庆。”他当真是天之骄子,深得造物垂爱,眉如画,鬓如裁,一副恭谨之态下,掩不住两眼中的熠熠之色,鲜明得像是落在山水帛画上的一颗朱砂。对着这样的人,就是雍帝也不愿怪罪,当下哈哈一笑,让他饮酒起身。刘钦慢慢回过神来,以一种惯常的自傲挪开了眼,但总是没过多久,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两只眼睛又悄悄蹑上去,像是趋光的夜虫,在烛火旁上下蹁跹。之后的游船、夜宴、歌舞全都变得索然无味,第二天,他就央求父皇下旨,给自己的东宫补了一位侍讲,要朝乾夕惕地听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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