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既不同意弃城而走,更不遂他们的愿处置薛容与,仍和之前一样,心肠好像铁打的一般,坚如磐石,不可改易。可在他心里,忧、悔、恼、恨交加,兼又有前途未卜的焦虑迷惘,实是煎熬不堪,却没有任何人可讲。他双目失明,连换了七八副药也全不见好,怕此事为前朝所知,有人会活动心思,对他不利,甚至可能趁着夏人兵临城下的功夫干脆献城而降;又怕此事为后宫中的父皇知晓,趁势重新夺权,每日里小心翼翼,生怕露出破绽。他为着稳定人心,也是为了昭示自己无事,在这般情形之下,居然如常上朝。只是从前他还可通过模糊光影辨别物体和方位,全然失明之后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只有在夜里屏去旁人,只让德叔带着自己悄悄来到大殿,摸索着拿身体记住每一级台阶。因他不让德叔扶他,练习时不知摔了多少次,常常撞到椅子上。疼痛倒在其次,可他越是摔倒,便越觉心中恼恨至极,愤懑至极,种种心境,却也同样无人可说。他失明的事,即便是薛容与也不愿告诉,遑论旁人。有时传来的消息实在不利,抑或是他在前朝让人逼得狠了,支持不住,也曾想过召薛容与入宫,共商对策。但一片黑暗当中,想到的却是从前初见时薛容与伏在地上,言辞慷慨地向他献诚,口中说的却是“日后”二字,想到他那双略带疑虑的眼睛,便又作罢。朝廷之外,解定方本人未至,而是又派了一路人来,自己则率军趁势急攻凤阳,既是牵制驻扎在凤阳的夏军余部,使之无法轻取合肥等地,也意在逼元涅回军。秦良弼则重新整顿部卒,代解定方前来救援京城。而在他之前,熊文寿却到得更早。当初刘钦命他去随陆宁远一道夹击狄庆,无论怎样催促,他都磨蹭不前,但京城有难,他反而星驰夜奔,一溜烟就跑了过来。刘钦都不知道他是忠诚还是不忠诚了,见他赶来勤王,既不为先前之事严旨切责,也没有派人嘉勉,只命他同解定方前军一道阻击元涅。然后便是西面狄庆与陆宁远那一路。听闻京城被围,陆宁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可是狄庆一军虎视在侧,想要在他手下全身而退,殊为不易。狄庆等待的便是这个时机,只要陆宁远一动,他便要全军扑上,将这路雍军全歼。陆宁远也知道他的心思,因此最初的两日只按兵不动。张大龙黄天艽忧心京城局势,几次催促他进兵,陆宁远都说再等等,惊得张黄二人大眼瞪小眼,想不通他为何淡然如此。京城被围,不比别处,君父銮舆在此,满朝大臣在此,天下人心在此,一旦有失,他们这些统兵在外的就都是千秋罪人。陆宁远岂会不知?但二人对他十分敬服,见他心意坚决,便不再劝,知道他是等狄庆先露破绽,只得按下性子等待战机。其实陆宁远如何不急,于他而言,京城里不止是有天子而已。他夜里难以安枕,嘴里起了燎泡,忧心烈烈,如沸如煎,却知道狄庆也必不想同自己多耗下去,现在只看谁先坚持不住。刘靖的步军仍在北上,虽然战力不高,收编入叛军之后却足足有十万余人,无论投入荆鄂还是京城都足以威慑夏人,令其不敢轻举妄动。对这一军如何调动,朝议自然都是说要勒其火速赶往京城,周章却远远发来章奏,力谏应当命其移师向西。其一,元涅虽然威逼京城,但毕竟仍在江北,狄庆却已是孤军深入,易于反击;其二,刘靖军不擅野战,过江与元涅对敌,反而易让人瞧出朝廷虚弱来,反观狄庆军人数更少,易被逼退;其三,狄庆乃是皇亲,又是东路军主帅,无论他这次突袭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发自朝廷命令还是个人行为,一旦他身陷包围,元涅不敢不救,那时京城之围便会自解。因此周章断言,命刘靖一军往狄庆处去,方才是上策。京城暂时告急,久后必定围解。刘钦听内侍读来,默然片刻,最后点点头道:“此言有理。”又一次,他想到上一世时自己在夏营身份暴露,夏人要以他易地,周章为国家计,大义凛然地力谏不可。说来也怪,这次想起,他心里却没有什么波动,从前那股难过如雾如烟,好像只是微末之事,不值一提。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拿起朱笔,让内侍指点方位,亲自写下一个“可”字,自己看不见,问内侍:“这个字写得还行?”内侍如实答:“看不出是陛下所写。”那就是不好看的意思。刘钦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他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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