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看向陆宁远。陆宁远身上伤口已经养好,却也比之前略瘦了些,见他目光照来,并不低头,反而迎着他直直地看,全不见半点臣子的恭顺之意,要是让建康的言官们瞧见,还不知要如何跳起来弹劾他。刘钦微微一笑。该说的话,两人私下里早已说尽了,这会儿也没有更多言语。刘钦道:“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朕在京城只等你的捷报!”陆宁远高声应道:“是!”他这会儿甲胄在身,面容威严,气度慷慨,看上去端的是个正经大将。可别人不知,刘钦清楚,昨天晚上他还不是这般。陆宁远沉默寡言,许多时候两人相对,一两个时辰都未必听闻他有什么言语,昨天晚上临别在即,他却好像一气说了几个月的话。一天过去,刘钦已经不能句句记得,只尽量挑拣了重要的几样记下。说是重要,其实无非是叮嘱他按时吃饭、喝水、服药,不要劳累,不要忧心,还有要每天给他来信,除去最后一条之外,都是每个臣子找见机会都会忙不迭对他说的陈词滥调。但那时,刘钦只是耐心地听他说着,虽然比陆宁远措辞悦耳、比他显得还要更情真意切的意思一样的话他已经听过许多遍了,听得他不想再听,却也并不打断。说这话时,陆宁远的痛苦,于他而言几乎肉眼可见。夜已经深了,刘钦睡下,又在被什么紧紧盯着的异样之感中醒来,在他床边,一盏烛火旁,陆宁远正静静盯着他看。后来他索性也不睡了,听陆宁远把早已对他说过的话再说一遍。陆宁远像是正被人拿小勺,一勺一勺挖着身上的肉,对他而言,这样用力按着他手,一句一句不停地叮嘱,是他眼下唯一能将这痛苦缓解一二的办法。最后陆宁远道:“你要快点好起来。”刘钦道:“嗯,我会尽快好起来。”说着在陆宁远脖子上面摸摸。那里早已结痂、痂也已经脱落,只剩下打横里一条细细的痕迹,不动声色地诉说着曾经那日的惊心动魄。江风轻轻扯动着桅杆上的龙旗,刘钦看向陆宁远的眼睛,从那里面好像还能看见一点前一个夜晚的余韵。于是他尽力挺了挺脊背,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健康,然后伸手到陆宁远领口,为他将盔甲后的内衬整理了下。这动作没有什么含义,既是一时出神,也是兴之所至,随后他示意陆宁远附耳过来,又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陆宁远身形轻轻一动,没有别的动作,没有突然抓住他手,或是做出什么引全军惊诧之事,只是忽然用力抿起了嘴,直起身来深深看他。刘钦又是一笑,转开了眼,看向徐熙时忽地收了笑,对他点了点头。徐熙站在陆宁远身后,并不随他一道返回京城,他留在江北,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徐熙暂代行在的一应政务军务,从收到的各地报告当中,就注意到几分不同寻常,只是那时刘钦病得太重,他不好以此事相扰,就拖了下来,直到后来刘钦身体稍稍恢复,方才找了个机会进言。因为过去得久,他有时间调查得更加清楚,提供的资料也更详实,刘钦读过他送上的奏表,不由一默——徐熙提到的人十分特殊,那就是现在江北四处同夏人零星交战,却既不属于朝廷,也不听他调遣的一支支兵马。像这样成了一定规模,却不听朝廷节度的兵马,在江南被称作“叛军”,譬如翟广、譬如扎破天,在江北却被称作“义军”。他们在雍国朝廷兵马力所不能及的夏人腹地同其交战,有时能达到上百人,有时则只有几十个,不敢在夏人大队人马面前露头,却在他们分兵去各地打粮、取水时,冷不丁杀出,凭借着一时的人数优势杀敌取胜。有时夏人小股部队在行进路上去到乡里劫掠,只要人数不够多,他们便会暂时集合在一起,同夏人交战;一旦作战不利,遇到夏人追来,便各自躲回建好的坞堡当中。因坞堡大部分都设在险要处,易守难攻,于夏人而言,强攻的收益远远比不上代价,更同他们耽搁不起时间,最后往往就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腾出手后才去围剿,这才由着他们在自己腹地生存至今。同雍国交战得多时,对他们这些人的围剿就会放松,反之,雍夏两国战事稍戢,他们的日子便不好过。这么几年来,迭经痛剿,江北的坞堡已经越来越少,可毕竟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徐熙大致摸清了规模最大的几处,又列出他们同夏人交手的战绩,进言于刘钦,便是问他,是不是有意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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