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应低头,素白的僧衣上溅了几点墨痕。她皱了皱眉,伸手去擦,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哪吒笑着说:“别擦了。反正都要换的。”与应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另一只手牢牢扣住了腰。“跑什么?”哪吒俯身,莲香更加浓郁了,“元君不是最会装模作样吗?继续装啊。”他说话时热气喷在她耳畔,殿中燃的檀香全被这香气冲散了,仿佛身处荷塘。“放开。”她冷声说,“这里是七苦殿。”“七苦殿?”哪吒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可惜,我来了,马上你的七苦殿就要变成七恼殿了。”他故意凑得更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元君恼不恼?”与应闭了闭眼。她太熟悉他这副模样了。乾元山上,每次他都这样凑上来,用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盯着她,不管是生气还是其他,她都会哄着他。可这次不一样。她睁开眼,“哪吒。你知道我现在是谁。”哪吒的表情僵了一瞬。“我是灵山七苦元君,天庭宣化慈悲使。”与应一字一顿地说,“不是乾元山上那个任你胡闹的小师妹了。”与应得让哪吒明白,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多到足以淹没幻梦般的两个月,溺死在溪边无忧无虑的师兄妹。她要考虑的东西更多,不能像哪吒这样随心所欲。哪怕会在这场纷乱中迷失自我,她也必须深思熟虑,考虑好下一步该怎么走。扣在她腰间的手松了力道,就在与应以为要解脱的时候,带着护腕的手一路剐蹭到她脊椎骨,转圈摩挲着。这算什么,威胁?仅仅拒绝他而已,就要到抽筋剥皮的地步了?哪吒抵住她的额头,垂下眼帘,笑着说:“想赶我走?”哪吒知道她心中所想,也知道她处于风暴中心,可这颗心,早就牢牢系于她身上,任凭劳什子的天命天规,清规清训,都不会收回。死也不放手。与应抬手想推开他,双手却被混天绫束缚在身后,她在心底呼唤它的同根同源。可往生绫似乎瞧出某种东西,只软软地搭在那,一点回应的意思都没有。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很不好受,她的身体因背后的压力被迫向前舒展,和染着莲香的红袍紧紧相贴,哪吒将她抱得更紧,丝毫不给她后退的机会。她有些生气,想狠狠咬他一口,又怕这人被激发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只能将下巴搭在他肩头,试图谈判。“你知道的,我是灵山中人,身有戒律。况且,天庭这么多双眼睛在看。我……”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哪吒环在她腰间的手忽然很用力,用力到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疼不疼?”与应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住了。没等到回应,哪吒伸手轻轻揉了揉她耳朵,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们回不去了,觉得你是灵山的元君,我是天庭的天神……”“可那又怎样?”他稍稍退开一点,捧起与应的脸,金瞳直视她的眼睛:“我不管什么天庭灵山,我只问你,疼不疼?”疼不疼。疼吗?她甚至快忘了,自己小时候好像很怕疼,怕疼又怕冷,怕自己一个人。因为其他孩子都在玩伴,她却只有冷冰冰的剑,只能对着不开花的木桩日复一日的挥动。那时,她记得褚云玺,似乎有一次在夜间偷偷握住她的手,轻轻涂抹祛疤的药膏,那天好像下雨了,没关窗户,有几滴飘到她脸上。苍生的苦,七种苦难,最终形成了恨意,在她的身躯里冲撞着,几乎要撕碎她的灵台,而后又化作点点金光,化作功德,融入天地。疼吗?她承认,确实挺疼的。可她不能说疼,更不能表现出软弱。她是七苦元君,她是灵山使者,她是……温热的唇堵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口是心非。与应猛地睁大眼睛,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带着莲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哪吒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这个吻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势,反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他的唇轻轻摩挲着她的,舌尖试探性地触碰她的唇缝,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与应僵在原地,心跳如鼓。她应该推开他的,应该念一段清心咒,应该……可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理智,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混天绫的束缚,揪住了他的衣襟。她感觉到哪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吻得更深了,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吻里。直到与应喘不过气来,哪吒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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