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低头,没说话。铁衣别开脸,眼底红红的,男儿大丈夫,轻易不会红了眼。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戚家的家生子,怎么可能会离开戚修凛。待回了院内,李怀并未透露太多信息,只将匣子打开。里面尽是些银票和铺面地契,只是上面的名头已从戚修凛转到了徐卿欢。卿欢瞳孔微缩,磨得起身踉跄行至卧房,打开箱笼,翻找出了放妻书。其上种种与她之前书写无异,笔迹相似,只是最后却截然不同。他在放妻书上明确说明戚家诸事,盖无大小,皆与她再无干系,生死不同时,且潮儿他是自愿放弃。按例,她带不走潮儿,潮儿是戚家唯一的子嗣血脉,为何让她带走?当时没想明白,现下就算铁衣不说,她也全然清楚了。卿欢心乱如麻,将放妻书收好,起身要出去。“卿欢姐,你别急,我马上让表兄去查清楚。”文蔷方才还指着天骂戚修凛,如今熄火了。“没事,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秋兰,看护好小公子。”她看向铁衣和卫平,“你们随我一起。”……杏花楼。外间如何变迁,都影响不了这里靡靡之音,卿欢覆着面纱,一进来便找到那妈妈,递给她不少银子。“我要见芙蓉娘子,劳烦妈妈安排一下。”妈妈瞧到这么多钱,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芙蓉如今被贵客赎了身,已经不出来见客了,我们左右不了她,当然若是她同意便可。”芙蓉并未拒绝,在听说有位气质脱俗的娘子找来时,便猜到是谁。她衣着整齐,不再浓妆艳抹,褪去脂粉的脸上清丽,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八年华。卿欢进门,看到她,揭下了面纱。“我就是在此处等夫人的,还想着若是夫人不来,走之前也要去寻您。”芙蓉屈膝跪下,“芙蓉身份卑贱,幸得大人赎身,才能摆脱深潭,此恩无以为报,夫人有事尽管问。”卿欢鼻腔微酸,将她扶起来,“你跟戚修凛……”“我跟大人什么都没有,那日一切都是做戏,大人在得知夫人也点了小倌儿时,连酒桌都掀了。”芙蓉叹息一声。她目中有不解,“但大人没有多说,只让芙蓉照着做,所以夫人,芙蓉也只能告诉您,大人洁身自好,那日连酒水都未曾多饮一口。”得此,卿欢心中疑惑尽解。她没有耽搁,离开杏花楼之后,便去寻了兄长,恳请兄长能让她去大狱中瞧一瞧戚修凛。徐知序见她眼眶通红,神情急切,宽慰的话压在舌下,“好,你尽管放心,狱中我有打点,他们无碍。”若只是简单的抗旨,不会闹到下狱,徐知序知晓皇后只是借机发难。跟景和宫对阵,意味着什么?徐知序拿自己的仕途做赌。潮湿的甬道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两侧壁灯昏暗,即便是白日,这大牢里依旧昏沉,不少刑犯蔫蔫的靠在墙角,看到有人来便抬眼,接着又悻悻地低头。走到尽头,卿欢脚步顿住,嘴唇张合,根本说不出话。戚修凛端坐在墙角,一身囚服,发鬓不似从前整洁,面颊和脖颈上带着伤痕,嘴角有撕裂,显然是被人用刑了。“不是说,不会有人对他用刑吗?为何是这样?”卿欢控制不住情绪。墙角的人,猛地睁开眼,黑漆漆的眸子落在她白皙含泪的脸上,似乎想起身,却又极力地控制情绪。“你来干什么?我们既已和离,便没有再见的必要,以后山高水长,徐娘子便是再行婚配,也不必特特的来知会我。”都到了这种时刻,他还说着违心话。卿欢挥手,让狱卒打开了牢门,那狱卒也是听命行事,上头发话要上刑,就算是徐大人也管不住。更何况,原本是要挑断里头这位的琵琶骨,若不是大理寺来了人,眼下里头这位两根琵琶骨都已尽断了。狱卒走远一些,时刻观望着甬道口。卿欢进了牢内,将随身带着的药粉取出来,“你闭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我们是和离了,但总归你还是潮儿的父亲,还有,借你吉言,眼下的确有人想提亲,也不在乎我是二嫁妇,待我与他婚后,想必过得顺风顺水也想不起来还有个你,到时,便是外人提起戚国公,只怕我还要想一想这是个谁。”一番话,如利刃,扎进戚修凛的心窝里,他恍惚看着她。干裂的唇角张张合合,最终什么都没说。走到这一步,是他预料之内,也是所有计划的一环,不能出错。他垂眸,任由她扯开他衣襟,露出伤口,将药粉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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