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本以为他会慢慢让李立雯接受他们,徐徐图之。岂料一切竟来得如此快。谢珩身旁喜轿落地,只待新娘入轿。他身后率领新府健仆二十四人,分列两排,手执红灯,捧花烛,队尾的仆从若干,挑着朱漆描金箱,一路绵延至巷尾仍看不到头。沈昭虽爱财贪财,但哪怕是他先前交与的书契、私印,她都未曾动过,谢珩这几日将其私产全部取出,都置于箱中,随着新娘子一并送入新府。他要了夏安和春宁的卖身契,一同带入新府,给沈昭作伴。沈昭并不知谢珩在眼前,双眼仍无法视物,由着夏安将她扶上喜轿。喜轿四角悬金铃,行走时,经风吹拂,泠泠作响,如佩玉鸣鸾,搅乱她的心。老板娘喜滋滋地收下喜钱,一日见了两场盛大的嫁娶,眼前这排场可真不弱于皇帝嫁女儿。她初见时就看这对公子小姐般配得紧,果不其然,如她所愿,有情人喜结良缘。抬轿的人稳稳当当,沈昭端坐在其中,心却起起伏伏。她十指紧紧攥着嫁衣上绣制的纹路,该是一对交颈鸳鸯,可硌在她手心,却像一把未开刃的刀。承载着她的不舍与犹豫。李立雯撕心裂肺的哭喊仍在她耳中久久不绝。忽而轿身轻轻一颤,落于地上。夏安在外扶她下轿,抬眼偷瞧少爷,府前的火盆烧得正旺,既到了此,再瞒怕是瞒不下去了。谢珩翻身下马,旁边的喜婆还未开口,他款步走在沈昭身前,手里的团扇悬在她和他之间。他如玉的指节慢慢挽起覆在她眼前绸带的一端,扯着绸带的手轻轻用力,软纱滑落的刹那,天光如瀑般倾斜而下,火盆中的光亮刺的她鸦睫急颤,她尚未适应这骤亮。耳边先撞进他一句:“沈昭,你可愿意嫁我?”秋风寒凉,但谢珩的话却像融融的春水消解整冬的酷寒。他总是如此,至诚至真,世家贵族教养出贵公子不知凡几,如高峻那般风流恣意者多,如高义信般博学多闻者众,可唯独他愿听她那些虚无缥缈的天方夜谭。从不妄议,从不自矜。冲不破的家世门第,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寻。践行不了的诺言,他从不开口。沈昭握着扇柄的指尖微颤,心口似被什么攥紧,又酸又涨,不知是欢喜还是惶然。他寻了长安城最好的绣娘连日赶制嫁衣,将她亲近信任的婢女送回她身边,将婚事的所有细节准备妥帖。这些细碎的念想,她自个儿都未必放在心上,他却暗中筹备,直到今日捧到她面前。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烫,抬眸对上谢珩,他眼眸中亦氤氲了一层水雾,似在等她的回答。谢珩手捧着婚书,弯弓射箭拔剑杀敌的手,此刻竟为着她微微发颤。“愿意。”两个字轻的如同枝头被秋风吹落的花,但落在谢珩耳畔,却重如宝鼎,心尖像被火苗舔过一般,滚烫得几乎要化开。喜婆欢喜地上前扶过新娘子,领她跨过火盆,香案设于中堂,虽然并无亲友到场,天地皆可为他们见证,两人交拜饮合卺酒。洞房内,红烛明明,喜房里红绸红缎,将她的脸映得更加醉人。她端坐在纱帐下,适才看清身上的嫁衣,金线绣的鸾凤被摇曳的烛光照亮,好似振翅欲飞。可裙摆却如铁铸般沉沉压着锦被,方才饮完合卺酒,谢珩亲手系在她手腕上的赤绳,此刻正随着两人脉搏突突躁动不惜。谢珩坐在她身侧,屋内只有喜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几声“噼啪”脆响。寂静半晌后,谢珩将手探向自己怀中,取出那份他亲自写下的婚书:“沈昭,有一事我不得不先向你言明,孑于屡犯我边境,我身为朝中一员,不能视而不见,因此我请圣上准予我随军出战”他身为内廷金吾卫大将军,主掌长安城内的巡视和宫中活动庆典的礼仪,按品阶和官职去断,他本不用上战场。正如他母亲李立雯所言,他从未出征过,虽然武功不凡,但终究没有作战经验。他作为当今圣上的亲外甥,本就有一世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大可不必至此,甚至景明帝多次驳回他的请求,因他一再坚持,最终才无奈应下。谢珩若本就是奸猾之人,还可大开方便之门,随便混个军功便罢,可他偏偏不是耍懒使小聪明的人,哪怕夜里巡值并不需要他,他都不曾缺值,何况此事事关边防。沈昭虽然已经知晓,但并未出言打断他,在一旁静静听他倾诉。谢珩:“疆场生死未知,我于出征前迎你进门,是我的私心作祟,我会尽量保重好自己,活着回来见你,但刀剑无眼,若是我有个万一,终是我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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