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无意同他多费口舌:“你说还是不说?若你不说,我自有其他法子去打听。”高峻生怕这祖宗闹出大事,见他起身要走,忙拉住他的手:“好好好,我说,这长安城最有名的妓院就是燕春院,不过你要的那种我真不知道,你不若去问问燕春院的鸨母。”“多谢。”谢珩告辞,拿了靠着屋檐下的伞,又急匆匆踏入雨夜。高峻望着远处他的虚影,连连摇头叹气,往日最是端方自持的人,怎的他现在却愈发琢磨不透他了。翌日,风朗气清,空中朵朵白云相依,泥土中蕴着雨后的清新,将昨夜的爱恨纠缠深埋。沈昭支起窗户,后院被大雨洗刷一新,不曾留下任何他来过的痕迹。仿佛是一场梦。直到她清洗衣裙时,肩袖处被拉扯撕裂的断线,仍让她慌了心神。四年未见,他高壮了许多,四年沙场征战将他的磨得更具棱角。昔日的玉面少年郎,经风沙噬去了眼底的温润,徒留两道淬着寒星的目光。沙场磨人,连他身上的沉香气都化作了血染寒铁的气息,让她再寻不到旧时痕迹。她眼底泛起一层湿意,渐渐模糊了视线,只要平安归来就好。————“你若再是如此,我们便报官了!”雅茗茶铺前,众人乱作一团,一个男子被店里的几个伙计围在中间。“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你们的东家,夏目是我媳妇!”惊云无赖般地站在门口,嗓门高的震天。当年的案子因没有他杀人的确凿证据,最后只以擅闯私宅,窃取他人财物罪名将他关了两年多,他出狱后,丢了差事又寻不到夏目,手里的那点钱被他大手大脚地挥霍无几。直到听闻长安城开了新的茶铺,为吸引新客,开业当日,饮茶分文不取,他赶去凑热闹,却一眼认出了夏目。自此,他每隔几日便总来茶铺骚扰,这也是为何再开第二个茶铺时,夏目提议寻一个男子出任掌柜的,概因她实在无暇分身,沈昭又不便露面。他们不是没报过官,可毕竟惊云坐牢时,他们无法和离,待他出狱后,惊云眼见她成了长安城最大铺子的掌柜的,又不舍放下她,自然不愿同她分开。在长安,妻子若犯七出之条,丈夫可通过官府诉讼离婚,但若妻子想借助官府途径,并不容易,需得丈夫犯“义绝”之罪,即丈夫殴打、杀害妻子及其亲属,或妻子与亲属通奸时,方可诉到衙门。1惊云虽无赖,且亦会钻空子,官府来时,只道是家事,不愿多管,劝了几句便走了,他更无法无天。蓁蓁正在后院外,听到动静,小手抓开帷帘,夏目忙上前将她抱起,捂着她的眼睛:“乖,去后面玩。”惊云仗着有功夫在身,脚尖点地,穿过人群,一把拉着夏目:“你这个臭婆娘,老子自己的孩子你都不让见,你多恨的心。”说着便上去抢蓁蓁。蓁蓁被他吓得嗷嗷大哭,小手用力推他:“你不是我爹爹,你是坏人,你放开我阿娘。”自夏目从沈昭那知道前因后果,她便决意同惊云断个干净,他断不会让此杀人越货之人成为她孩子的爹,她大着肚子被他丢在客栈,若是没有沈昭帮衬,只怕她不会平安生下蓁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扰得店里的生意也干不下去了,店小二派人去寻柳宁,可他赶来仍需时间。蓁蓁的哭闹声不止,惊云死拉着他们娘俩不放,场面僵持不下。“就是他!他扰我店里的生意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人群中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百姓循声望去,几名官差持刀厉声呵止住看热闹的众人。众人散开,方见沈昭着一身青白的间色裙,青丝以两支玉簪拢起,略施薄粉,淡扫蛾眉,似夏日里盛开的荷,清丽婉约。面对着眼前一片狼藉,她却不疾不徐,步步生莲,明明是个娇俏的小娘子,却让人莫名心安。官差上前,惊云不屑地嗤了一声。夏目对她微微颔首,趁机抱着蓁蓁向后院跑,只留她一张一合的小手向她抓着,糯糯说:“要抱~”沈昭带来的官差厉声道:“干什么的!”“这是我自家买卖,我回来看我妻女,有何不可!”惊云嘴上不服。沈昭上前一步:“官爷,此人在我这儿闹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是本店掌柜,与这人并不相识,此事儿你们管还是不管?”不少在此排队买茶的买主,等了半晌,有些还等着赶车,心中本就不快,叫嚷着:“这人一大早就来了,闹了半天,还让不让人安生了,官府不能只吃干饭,不干人事吧。”“对啊!我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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