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学究有一学生正是家令之子,而蒋学究为人刚正,认为驸马言辞不当,理应严加惩处,但罪不及荥阳长公主,更不及公主府家令。“反正我赞同老师的观点,家令虽统管公主府一应事务,但嘴长在驸马身上,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家令哪有权管教?把公主府仆人阖家下狱更是匪夷所思,太过分了!”杭湛越说越激动,扯着伤口,嘶嘶喊疼。温澄替他检查包扎处有没有渗血,一边轻声问:“你在狱中见到蒋学究了吗?你既无事,蒋学究应该也能出来吧?”“没。”杭湛有点沮丧,“缉事厂的番子多厉害啊,上天遁地就是为了查驸马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把荥阳公主府翻了个底朝天,貌似得了些证据,一轮又一轮审我们。前几日有一批老师的学生入狱,估计是老师影响力大,多人为他说情,或声援,这落在那阉…那些宦官眼里,肯定不能轻易绕过,恐怕老师还要吃苦头。”“唉,我人微言轻,保全自己都难,想救老师真是难上加难!”杭湛俊朗的面容添了一丝别样色彩,他握住温澄的手,信誓旦旦地说:“你刚才说得对,一味拿话搪塞父母并非长久之计,我吃喝、读书都靠父母供养,即便在外赁屋另住,说到底花的还是他们的钱。”“所以我想啊,我要好好读书,今年春试已经错过,等下一次我定要高中!届时就能自己挣得俸禄,名正言顺和你搬出去住,最好还能步步高升,官越大,说的话才越有人听!”温澄静静听夫婿讲完,被他的激动所感染,心中也洋溢着一股劲儿。小时候在家里日子不好过,她总期盼方亭哥哥来帮忙,也抱怨亲生母亲太狠心,竟不要她,留她在后母手底下水深火热度日。现在想想,日子终究还是自己在过,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大才是正理。这时,隔壁客房有响动。“应该是父亲母亲回来了。”杭湛的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全了的,但并没有大碍,是以一家人商量过,近日就可归乡。上半晌杭父杭母带着财帛去晏府道谢并告别,没想到去了这么久,连中饭都错过了。“湛郎,你先躺下休息吧,我去问问父亲母亲吃过饭没有,若没有,我陪二老用饭。”杭湛嗯了声,依依不舍地拉着温澄的手,眼中沁满爱意:“辛苦你。”吱呀一声,杭父径直推门进来,温澄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小澄,你出来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杭父的表情有点怪。杭湛从床上探出头:“有什么事在这里讲就好,爹,你可别想着欺负我媳妇。”按说平时杭湛这样的话,杭父早就要斥责他,今日却一反常态,像是没听见,径直朝温澄走来。“湛儿得以平安出狱,多亏了你和晏都督认识。小澄,今日我们就要启程回长洲,你不去亲自道别的话有点失礼。”“什么,今日?!这么快吗?”小两口都很讶异。杭父有点心不在焉,沉声道:“驸马谋逆案闹得很大,京城终究不安稳,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湛儿的伤回长洲养也是一样的。”这话在理,小两口没有多想。何况诏狱里的阴森血腥更是让杭湛心有余悸,他晃了晃与妻子相牵的手,“爹说得对,晏都督出了力,我们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走。而且长洲距京千里之遥,往后估计没什么机会见到晏都督,你快去快回吧,好好道个别。”“那我去了,”温澄不放心地叮嘱:“记得喝药,可别嫌苦,喝一半倒一半。”“知道啦,爹娘盯着我喝,你还不放心?”◎他们把你送予我◎重又踏在晏宅地面,温澄没有了最初的忐忑不安,反倒身心轻盈,松快许多。哪怕雨雪濡湿了她的鞋面,也不觉得恼。“真是新奇,春天竟下起了雪。”温澄立在槅扇门内,透过门上的方胜纹去看雪花飘扬,别有一番致趣。晏方亭负手在她身侧,语气淡淡:“落雪并非冬日专属。”“我知道呀。”她声音里含有雀跃,毕竟长在江南甚少见雪,遑论春雪,“张学究讲过的,春雪兆丰年,能够滋润土壤,夏日也不会干旱了。对了,方亭哥哥,我听闻雅士常常采集雪水来煮茶,是真的吗?长安的贵人们真会用雪水?”“融雪煎香茗,他们认为雨水、雪水是天上来水,确实会用这些水煮茶。不过通常用秋季的雨水,干净些。”干净些?温澄忽然会心一笑,方亭哥哥爱洁,想必还是用井水、山泉水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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