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眸色复杂,道:“是,嘉琬从今晨到正午,一直不曾来过。”“也对。”景迟低声嗤笑,抬手按住剧痛钻心的伤口,“她想要的真相都已握在手里,又怎会再来瞧孤这个东宫之人。孤有这道伤在身,能活下来已属万幸,又如何能在祭天大典上救她于水火,她料定孤已无用,她与侍卫白夜的合作已经结束了。”徐晏张了张口,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广袖下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也罢。”景迟抬起头,费力地掀开锦被,只是一点动作而已,左胸处的纱布已然透出血色,但他仿佛不知道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不来见孤又如何,孤去见她便是。取孤的易容丹来。”“太子殿下,万万不可!”-盛霓端坐正厅,望着面前送来的一叠叠精致菜肴,冲领头的婢女微微一笑,“你,站住。”于是其余奉碟的婢女有序退下,领头的只得冲盛霓屈膝一礼:“嘉琬殿下有何吩咐?”盛霓目光在满桌的菜上一扫,随手指了一个捏制精心的花妆糕点,“本宫没胃口,那个赏你吧。”婢女面色微变。盛霓毫不掩饰地冷笑:“怎么,总不会是菜里下了毒,不敢吃吧?”婢女不作声,只将头埋得低低的。盛霓见她这副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身子向后一倾,好整以暇地道:“连本宫的赏都不肯领,不知是谁教出来的好规矩。也罢,左右本宫在这儿得闲,便好好教教你‘规矩’,如何?”那婢女面上闪过慌乱,张了张口,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晚晴厉声哼道:“谨王殿下只说请我们公主留下歇息,却没说我们不能请旁人作陪,你既主意这般大,便留下来好好陪公主说说话吧!”婢女慌忙跪下,“嘉琬殿下恕罪!这菜里……这菜里……放了安神药!谨王殿下说,要嘉琬殿下在此处好生休息,别……别想着耍花招。”“荒唐。”盛霓听得面色越来越冷,柳眉一竖,“将这些饭菜都给本宫扔出去砸了!”婢女吓得连连磕头,求饶无果,只得照做,哭着被谨王那边掌事的拖走了。晚晴气得七窍生烟,“连圣上都不曾这般亏待我们小殿下,他谨王还有没有良心,竟如此对待自己的姨妹!若传出去,还做不做人?”“他这是与我们撕破脸了,你便是骂破了喉咙又有什么用?”盛霓语含冷意,纤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在桌面上。眼下自己被封锁在谨王的院落里,无法传信出去,阿七他们久等不到自己归来,顶多只能差人打听几回,定会被谨王回绝。便是徐九公子察觉有异,联合了礼部众臣威逼谨王,也未必有用。唯一有可能冲破谨王防线的,是白夜……想起这个名字,盛霓不由攥紧了膝头的裙裾。不知他的伤怎样了。东宫,那些信,字字句句,摧心剖肝。那他呢?在那件谋杀案里,也发挥了作用吗?否则,他又为何同样流露出对证据的莫大兴趣?曾经所有疑惑的,被那些信件串联起来,竟形成了完整的逻辑闭环。盛霓挺拔的脊背一点点塌下去,最后抱膝蜷缩在了坐榻的一角。朱柿色的裙裾长长地垂下坐榻,珠翠金钗的光泽隐在阴影里,仿佛要被这座院落吞没。好冷。纷纷雪花何其轻,将她埋在其中的时候,却重得令人透不过气,将四肢牢牢锁在雪中。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幕反复在梦中出现,即便心知是梦,却仍困在其中无法醒来。梦境里头戴幕离将她抱出雪坑之人再次出现,这一次,盛霓抬起手,终于撩开了那道轻纱。“表哥……”盛霓确认自己发出了声音。“表哥,求求你,救救姐姐……”那人却摇摇头,声音缥缈幽远:“我已经失去阿霜,不能再失去你了……”“不,表哥,救救姐姐吧,她是被人给害了!”盛霓向前一抓,想要抓住那人的手,可是那人却化作了片片飞雪,飘散了。眼前又变作了东宫寝殿的布景。金线立屏隔在面前,模糊了病榻上的轮廓。盛霓深吸一口气,举步想要绕过屏风,身后却有七八只手同时缠住她。盛霓拼命挣扎,却被拖得越来越远,她只得朝着立屏那头喊道:“太子哥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原本想对谨王下手,结果错杀了姐姐,对不对?为什么偏偏是你!”夕阳照在立屏的金线上,晃得人眼花。“为什么!”盛霓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呼吸,方才自己的呼喊仿佛还回荡在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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