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哑巴好使。”萧枫凛一愣:“?”江兀听得满脸黑线,低头从眼角剐了她几个眼刀,随后一边拍拍身上灰,一边气势汹汹地往那张破椅子上一坐,抱胸哼气,牛气十足,“你要我看病?我江神医可不便宜。”谷星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臭屁男到底怎么一回事!她撇撇嘴,侧头朝萧枫凛道:“看到没有?若你日后也这样子,嘴碎又臭屁,最后落个孤寡种田的地步!”说着又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到桌旁,唰一声摊开昨夜熬夜写下的一叠纸。“江神医,今日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有福。我特来给你!上!课!”说着话音落下,纸页铺得满桌,墨迹犹新,笔锋歪七八扭。江兀本还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一副“你能教我个啥”的倨傲模样,眼角斜瞥,带着不屑,结果这一眼扫下去,神情倏然变色。只听他惊叫一声:“荒唐!!”他猛地起身拍桌,手指那页纸,整张脸都扭曲了,“这、这法子……怎能在人体上开刀?!简直是逆天而行!”他此话一出,谷星心中猛地一凉,牙关紧咬,终究压下情绪。好脑子坏脑子,都是脑子。眼下这个时点,能托付的成年人才这一个。她一掌拍桌,冷声呵道:“坐下!”“你到底是觉得哪儿不妥?”江兀年少成名,师承名门,医理天赋极高,又勤勉异常,游历四方,兼容并蓄,各类疑难杂症、邪医偏术皆有所涉猎。他也曾听闻,西域边地有人于头骨钻孔以治癫狂头痛,虽觉荒谬,却也印象深刻。可眼前这疯女人竟还要开膛破肚?!他面色难看,冷冷反问:“你这写的分明就是邪术!剖人之腹,若失血过多,当即毙命。即便侥幸未死,数日后伤口溃烂发臭,依旧是活生生疼死。你这是害命,不是救人!”他越说越气,眼中甚至闪过几分混乱。“更不必说,人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敢未得祖上父母首肯,便擅自剖人腹腔,更换其脏腑?这简直……简直离经叛道!”“……前头你胡说我忍了。”谷星额角青筋一跳,扬手就往他脑袋上砸了一拳,“后头那句请示祖宗十八代我是真忍不了!”她咬牙低吼:“人命垂危之际,你还搁那儿请示祖宗?请得及么?救命要紧,江兀,你是学医学傻了?”说完这句,她顿了顿,似乎在忌惮些什么,半晌才继续说,“我问你,你接生过没有?”江兀脸一僵,“……看过。”“那你知不知道,产婆为何要烧热水?除了保暖、擦拭新生儿,你以为就是图个安心?”谷星目光一沉,缓缓道:“那是为了洗手。因为让人溃烂发臭、染病而死的东西,并非肉眼可见之物。真正可怕的,是一种更小的存在。”江兀闻言,眼底一跳,想说话却被她一句话堵得死死的。“有人称它们为细菌。”这两个字一出,她下意识扫了眼屋顶,又望向系统111,却见四下安然,并无天雷降世,眼睛不由发亮,继续道:“细菌有好有坏。好菌可制酱油、泡菜、奶糕;坏菌却能引发疾病,譬如肺痨、咽喉肿痛、伤寒,甚至霍乱、白喉与痨疾。”“热水虽可剔除一部分坏菌,但不够。不同的菌抗性不同,还需更强的方式杀灭,那便是我说的青霉——”“轰隆!!!!!”话音未落,一道惊天霹雳直劈而下,正劈在宫城北角那座引雷的铜兽上。屋中三人皆是一惊,江兀一抬头,眯眼望天,皱眉低语:“……怎的这冬天也打雷?”说罢,竟拍了拍膝头,像是听戏听到紧要处般催促道:“你快接着说!后头还有没有?”谷星垂着眼,指尖卷着纸角,从一叠纸里抽出一张,“我喉咙痛,接下来我写字给你看。”她咬着牙也要卡bug,把这些事告诉江兀。她多说一些,二十年后的晋国可能就多往前一些。江兀闻言斜了她一眼,眼神像在看傻子,可见惯了她的怪脾气,也就默认了这茬,转头继续盯纸。谷星抿着唇,神色认真,笔走龙蛇般替江兀扫盲科普。她几乎是有问必答,能解的就细细写下,解不了的便让江兀自个去琢磨。屋中簌簌的,只余毛笔在纸上行走的声音,以及江兀时不时的惊呼与追问。可在一隅的暗影里,蹲了大半天的萧枫凛脸色却越来越沉。他看不见,自然不知谷星写了些什么。但那人分明嗓音如常,却偏说自己喉咙痛,掩耳盗铃般写起字来。她不肯让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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