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要去?”她吃惊到结巴。“你担心什么,我有这手医术在,那群兵爷又不是傻子,会将我放去战场上,”崔杦手骨抵着额角,说着瞧着她笑,他长指随意的拨弄那油纸上的黄芪,又道:“何况,那么多人在前方流血挨刀,我枯守着药堂无济,何不趁着师傅身子骨还算硬朗,随着大军前去看看,若有能出一己之力处,也不算枉费这么些年枯背这些药材。”盛樱里不可谓不吃惊,心口忽的有几分难言的沉。她担心崔杦,既怕他行军路上这副骷髅身子骨吃不消,也怕他被塞一柄生锈的破刀被扔上战场,如牲畜一般被踹着在前冲锋陷阵,只能当那些所谓将士的靴下骨,脚下泥。他们几个一同长大,盛樱里在巷子里逞威风,那是定要当老大的!长久以来,她也习惯罩着他们,万事有她在,就算天塌下来,他们也可以挡在她身后就是。可她却忘了,不管是江白圭,还是崔杦,亦或是邓登登,他们于她,非是那戏法师手中的傀儡纸人,在她之外,他们亦有着自己的见识,主见。一簇绿芽好似打堂前过,盛樱里忽的想起了从前。她幼时喜欢拿着一块破布当披风,带着几人在巷子里乱窜疯跑,风吹来时,扬起的发梢都是少年侠气,时至今日,她在崔杦身后看见了那披风,正迎风轻扬。他不是独自一人,身侧好友,挥着手中刀剑,嬉闹着经过这间药堂。37◎你再用我衣裳擦手试试!◎逃户籍文书之事闹得沸反盈天之时,偏有那反骨,非得往那战场去。譬如……章柏诚。章柏诚被他爹关了起来,这事,盛樱里是听乔小乔说的,乔小乔则是听冯敢说的,而冯敢……是去营救之时被章老二踹出来的。“唉……”冯敢叹气,“我还从没见过章二叔发那样大的火儿。”乔小乔靠在桌前,说风凉话道:“章二叔还是手下留情,没将你腿打断。”冯敢气得扭头瞪她,大着嗓门儿嚷嚷:“乔小乔!你是哪边儿的?!”乔小乔翻了个白眼,觉得他这般拉帮结派的很是幼稚,回嘴道:“反正不是你这边儿的。”冯敢气结,后脑勺都在生闷气。乔小乔盯着那后脑勺数落,“就你们瞎折腾,多少人避之不及,都躲到山林去了,你们倒好,非得一脑袋往那战场上扎,万一……”她说着一顿,晦气似的闭了嘴,片刻方才又道:“你让大姨姨夫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再有,章柏诚家只有他一个,你今儿将他放出来,明儿出事了,谁担待的起?”冯敢听她像是秃瓢和尚似的念叨,烦得挠头,“你就怎知我跟诚哥儿定会死?”乔小乔气得跺脚,她是那个意思吗!刚想喊他呸呸呸,别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就见旁边双手托腮发愣似的人,嗖的坐起,抬手就是一巴掌。乔小乔:……冯敢捂着脑袋,懵然扭头,就对上了盛樱里异常肃色的脸,吓人的紧。“给我呸三声!”盛樱里凶道。冯敢张了张嘴,像是被野狼盯着的小鸡崽儿,顺从道:“呸呸呸……”“再拍三下木头!”冯敢又拍了三下面前的木桌。盛樱里这才满意了似的又坐了回去。只那脸上不见笑模样。三人谁都没说话,屋里的气氛直往下跌。冯敢吞了吞口水,又摸摸脑袋,嘟囔道:“都是血性男儿,那鞑靼都要打到咱们家门口了,谁坐得住啊,再说了,那要是谁都往山林里躲,无人出征,等打到咱们应天,你们怎么办?”他们是寻常百姓,朝堂大事自有高居庙堂之人筹谋定夺,但如今既是要用得他们,只能说,北地情形比传言更不容乐观。他们是百姓,可以躲在官吏身后。可他们不是懦夫,也有护卫家国的责任。乔小乔张了张嘴,想说,若是当真到了那步,自然是跑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鞑靼凶残,听父兄说,从前便有过鞑靼人攻占城池后屠城的,若真是战败了,怕是跑都难,总不能在那山林待一辈子吧。乔小乔败下阵来似的泄气,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她抬手拍了下盛樱里,问:“你觉得呢?”盛樱里目光直愣愣的抬起,半晌,幽幽道:“你说,我若是去劝章二叔将章柏诚放出来,会被打断腿吗?”“……”隔壁,章柏诚被锁在屋里闲得抠墙。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亏得冯敢那一闹,如今他屋子的窗户都被章老二封死了,他娘给他送饭,都像是从前他喂趴在窝里的大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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