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乔小乔看着她拿出来的折叠整齐的纸问。“断亲书。”盛樱里面色平静,看了两眼,如释重负的扭头道:“我方才都怕你说给我一并烧了。”乔小乔走过来,也仔细瞧她的断亲书,有些心虚的替自个儿辩解道:“……我哪有那样蠢笨。”就算她嫌那钱袋子不吉利,也会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再烧的。乔小乔原不敢问,这会儿看着这张戳了官印的断亲书,委实没忍住,“就为了这张纸,挨一顿板子,值得吗?”“值啊,”盛樱里两只手握拳,抵着下颌慢吞吞的说,“我再也没有了被那根缰绳拉扯的无力感。”从今往后的每一日,好的,坏的,都是她的。乔小乔没听懂,懵然抬首。盛樱里脸颊枕着手,忽的美滋滋的表扬自己道:“我竟是能捱过三十板子,屁股可真硬!”乔小乔:“……”80◎一丛牡丹,一丛绿菊。◎“不是说当官儿的要犯了错,打官袍敷衍一二就是了,你好歹也是官身了吧,做甚要去硬生生挨这十五板子,你是屁股比旁人硬还是怎的?”江鲫纳闷脸。冯敢抓着柄蒲扇哐哐扇风,听见这话,欲言又止,脑袋一扭,也看向了章柏诚。章柏诚:“要你管?”江鲫:“?”冯敢脑袋一撇,“哼”了声,嘲弄道:“这人脑袋有病,要解甲归田了。”冯敢性子粗,平素都是不服就干,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到底是为难人呢。江鲫下巴都要惊掉了,“……解甲归田?!”章柏诚今儿情绪不佳,这会儿提起这事,也委实懒怠多说两句。不过,冯敢倒是知晓些,粗声道:“前些时日议和后,军中便重新登籍造册了,留在军中的,要入军户籍,他不愿意。”说着话,崔杦过来了。这人脸黑得仿佛刚被人掘了坟,眼睛朝屋里几人一瞥,顿时都没了声儿。“端盆热水来。”崔杦冷着调子说。冯敢起身就往外走,毫无怨言。江鲫抬头看着崔杦,倒是觉得他这股冷调子很是罕见,他凑过来,看着崔杦脱掉章柏诚身上见血的裤子。章柏诚是挨过军棍的,这十五军棍捱完,瞧着要比盛樱里好上许多,还能抽出手将江鲫的脑袋一把推开。江鲫讪讪,“……我就是瞅瞅你的伤。”章柏诚斜他一眼,“滚。”“闭嘴,吵死了。”崔杦眼都不抬的说。他一开口,屋里又安静了。江鲫忽的有几分明白了方才冯敢一声不吭的去勤劳去端水的缘由。他也想跑了。布料与血肉撕扯,难免疼些,章柏诚额头青筋跳了两下,问:“她如何了?”崔杦动作很快,几下将沾了血的裤子褪了扔给旁边看戏似的江鲫,语气淡淡道:“死不了。”章柏诚:“……”听出脾气了。当真不是他有意瞒着,吴家的事,盛樱里不愿说,连他都让插手。也是今早盛家被衙役上门,带去了公堂时,章柏诚才忽的想到,她不只是想要退亲。仓促之际,章柏诚只来得及去了江家,找了江白圭往日的文章诗词,临摹字迹,写了那立婚书,便赶往了衙门。崔杦得信儿最晚,昨日方才回来,与师傅夜话至二更天,两人才沉沉睡去。醒来时,是被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吵醒的,前因后果的缘由还不知晓,倒是被拉着扯着去救人。吴家的事,衙门的事,还是听街坊邻里的东一句西一句拼凑的。章柏诚虽是不以为错,但也不会这个时候拔老虎毛,索性一声不吭。而关于章柏诚替盛樱里挨了十五杖的事,几人竟是都默契的谁都没跟盛樱里说。反倒是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甚嚣尘上。街坊邻里的见着娉娘,少不得要打趣一句,你家好事将近了吧?娉娘温和笑笑,不多说什么。不过,家里忙着添置聘礼,总是瞒不过街坊们的眼睛。黄昏时,章老二下值回来,一手抱着颗翠绿皮的瓜,一手拎着油纸包着的猪头肉,还买了只烧鸡。彼时,娉娘也刚回来,正在阴凉地喝晾凉的绿豆汤消暑。瞧见他,娉娘慢悠悠的说:“明儿你去告个假,掌柜的差人来说,新床桌椅都打好了,明儿你雇辆车拉回来。”章老二“嗯”了声,朝隔壁屋抬了抬下巴问:“那小子今儿还躺着呢?”娉娘睨他一眼,“伤好得哪有这样快?”章老二不服气,对儿子嗤之以鼻道:“就那点伤,躺两天得了,这都五日了,爹娘替他操持婚事,他倒是闲着。”天儿热,娉娘脸上的晒红还未散,瞧着委实乏累,她眼睛一抬,恼似的瞪他道:“他平日在外,受伤时也不会与咱们说,这回在家里,多躺几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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