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撤回身子,可怜巴巴看着他。“惩罚你。”滕彧冷冷语气,忍住心里和身体的双重冲动。姜河舔了舔下唇,很苦,很腥。很委屈。眼泪大颗落。她看着披在身上的西服,虽然浑身依旧很湿,但不再冷得发抖。回溯到四年前,滕彧向她求婚时,也是一身西服,他那么充满期待,而她生生拒绝了他……她又想到,滕彧追她到星城,要和她一起生活时,她骂他这个纨绔子弟不可能生活自理,更不可能脱离与家庭的关系……也许,她确实该受惩罚。她的隐忍和软弱,让她一次次失去破釜沉舟的机会。思绪如海水此起彼伏,恍如昨日,姜河看见码头就在眼前,岸边多了几个等待的人,有傅明瀚,有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正满脸担忧望向这边。滕彧打了个手势,准备靠岸。回头对姜河说:“如你所愿,其实当一个纨绔,没什么不好。人在自己最舒服的领域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不是吗?”姜河迎上他视线,又转眸去看落日,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没错,酒店就是我最舒服的领域。我生于斯长于斯,我还不能死,不能辜负这美景。”滕彧的唇角弯了弯,没说什么,他先揽过姜河,把她半抱着递给工作人员。傅明瀚也过来,看见两个人没事,终于松口气,露似珍珠月似弓,半江瑟瑟半江红淋浴间的热气弥漫,被热水包裹的身体,仿佛获得了某种安全感。姜河在贴满白雾的玻璃墙随手画着,一些随机的线条和图案,这是滕彧在顶套的浴室,他带她来这里休整。回想刚才的情景,惹人耳目。滕彧下车直接抱着她从悦海酒店的正门进去,他平日都走后门,直接坐10层以下不停的电梯,而这次特意走正门,两个湿漉漉的男女过了旋转门进入大厅,在众目睽睽下上了电梯到达顶套。像是一种宣战,姜河全程闭眼,他这么明目张胆已经人尽皆知,很快他的父母也会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最糟不过如此。随着玻璃墙上线条和图案再次被白雾侵染,姜河的思绪又从刚才的场景切回现在,大脑开始急速运转。有些东西,你越想把它搞清楚,它就越模糊,它可能会清楚一时,但很快又会模糊,做再多努力也是无用功。就如这墙上白雾。而决定它变化的,不是某个人,某件事,而是整个局势。譬如现在,若关掉水流,白雾很快便消失。在沉入海水中的时候,她也有一瞬的清醒,其实没什么放不下,自尊,面子,形象,股权,甚至爱人,这个世界就像大海一样,你一头扎进去,很轻易就会被它吞噬,一眨眼功夫,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大海仍然可以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不过后来的人们会说,这海里又淹了个人,若是个名人,媒体会趁新鲜报道一下,网上再引发讨论,甚至骂几场架,最后又归于平静。如此简单的现实,如此粗暴的规律,千万年来不过如此,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姜河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宇宙,核心是昆仑大酒店,围绕着它的,是各种各样的人,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错综复杂,有支线有主线,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不会短时间消失。而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为什么能够长时间存在,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关系能起决定作用,通俗点讲,就是没一个能打的,都在相互消耗。任何一条线单拎出来都不会对整个局势有影响,而要让事情发生质变,就需要多线联动,形成合力。整体决定了局部。父亲忌惮爷爷,爷爷看重姜山,可姜山资历尚浅,父亲只能利用胡志远,而胡志远想走捷径,卖身求荣,只可惜梁萍更看重利益,一旦昆仑没什么好剥削的,人走茶凉,也就是说,他们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父亲排斥滕氏,滕氏合纵连横,依靠唐家获得资源,可唐家也是强弩之末,联姻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登海这些老企业早就到了更新换代的新时期,也就是说,从大势上讲,父亲手里只有她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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