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到什么程度了?能打全套吗?‘上天梯’、‘过五关’这些大套曲呢?”杜涛急切地问,这些都是他论文里反复研究的核心技艺。小陈的脸涨红了,手指不安地绞着外卖服的衣角:“杜老师…我…我就会点基础的调子,跟着大伙儿凑个数还行。那些难的,太复杂了,节奏变化太多,记不住…赵师父说过,有些调子,是要用心去‘听’的,不是死记硬背…可我听不懂。”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羞愧的坦诚,“而且…这活儿,真养不活人。我爸去年摔了,瘫在床上,我妹妹还在读书…送外卖,一个月好歹能挣三四千。赵师父…他明白的,没怪我。”“三四千…”杜涛默念着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心上。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倾注一生心血的绝艺,在现实面前,竟不如一个外卖骑手的经济价值。突然——“轰咔!!!”屋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仿佛就在咫尺之遥,整间棚屋簌簌发抖!杜涛和小陈都惊愕地望向窗外。窗外,刺眼的探照灯劈开黑暗,照亮远处一块巨型广告牌:“青川民俗风情旅游村——邂逅千年遗韵,乐享田园雅趣!”广告牌下方,几个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粗暴地将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从泥土里拔出来,随手扔在旁边的瓦砾堆上。那块铁牌,依稀可见“传习基地向前500米”几个模糊的字样。推土机正在吞噬远处的房屋,巨大铲斗悬在半空,冰冷的钢铁在探照灯下反射着无情的光泽,一个穿着花衬衫、夹着皮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图纸指指点点,神情倨傲。巨大的声响惊醒了病入膏肓的老人,濒死者的喉咙里,挤出“咳…咳…”的声响!他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爸!…爸…是外面的声响吵醒了你吗?你要喝口水吗?”赵老女儿跪在床边关切的问到。赵德山老人,缓慢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费力的象征性的摆摆手。目光转向杜涛,“你…你是?…咳…咳…”“赵老伯!”杜涛赶紧走到跟前,“我是市非遗保护中心派来的杜涛,专门来看望赵老伯你的。”赵德山示意杜涛坐下,“感谢政府!我一个要死了的人也没什么好看望的了。”眼前这个在杜涛论文资料里神采飞扬、击鼓如雷、带领几十人薅草队伍叱咤山野的锣鼓王,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杜涛鼻子一酸,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一个小相框里。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赵德山正值壮年,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他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肌肉虬结,腰间系着红绸,正奋力擂动一面大鼓。他身后,是几十个同样精壮的汉子,手持锣、钹、马锣,在广袤的梯田间排开阵势,动作整齐划一,气势磅礴。背景是连绵的青山、成片的苞禾和翻滚的稻浪。照片定格了力量,定格了团结,定格了人与土地、与神灵沟通的古老仪式感。那震耳欲聋的鼓点、高亢激越的唱腔、复杂多变的节奏,仿佛能穿透时光,在杜涛耳边轰然炸响。看杜涛望着相框发呆,赵德山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那是我爸最风光的时候。六七十年代,生产队的时候。一季薅草,几十上百号人,全靠这锣鼓提气。我爸的鼓一响,再毒的日头,再累的活儿,大家伙儿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锄头翻飞,杂草一片片倒下去。那场面,真叫一个威风!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青川赵锣鼓?谁家办大事,不请我爸去敲一场?”她的声音渐渐低落,“可现在…田都包出去了,种地都用除草剂了,谁还费那力气?年轻人都跑城里去了…这锣鼓,也就剩个名头了。”“赵老伯,我是搞民俗研究的。我读过您的事迹,听过您早年录的《将军令》…那鼓点,打得真叫一个绝!‘急急风’转‘慢长锤’,再切‘乱锤’,一气呵成,山呼海啸!都说您是咱们青川锣鼓的‘魂儿’!”杜涛轻轻开口,声音不大。赵德山眼中闪过光彩,“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杜涛用力握了握口袋里的录音笔,“我这次来,除了看望您!还有个目的,就是尽可能多地记录下您掌握的技艺,尤其是那些可能存在的、尚未被完全挖掘的核心唱腔。”赵德山沉默了片刻,盯着杜涛,仿佛在审视,好似在观察这个年轻人值不值得托付。可自己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心中的那点秘密难道要带去阎王殿?…咳…咳…”,赵德山干咳几声,轻轻的点了点头,“娃儿(方言:长辈对晚辈亲切称呼)。我唱,你录。等会儿你走的时候,我再给你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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