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杜涛咀嚼着这个词,感觉像吞了一块冰。“谁的进度?砍树的进度?还是把傩戏变成vr秀的进度?”刘彬没有回答,只是又叹了口气。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分量。暮色四合,阴冷的湿气重新在山间弥漫。杜涛再次驱车来到射箭乡。秦老那个依山而建的小院,低矮的柴门虚掩着,没有上锁。灶屋的窗户透出昏黄摇曳的光,是煤油灯。杜涛轻轻推开柴门,走了进去。秦老没有在屋里,而是佝偻着背,坐在冰冷的石头门槛上。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放在脚边,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他身前一小块地方。他手里拿着一块砂纸,正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打磨着一块新削出来的桃木坯子。木坯的轮廓还很粗糙,只能依稀看出一个面具的雏形。在他脚边不远处的泥地上,赫然躺着那副裂成两半、如同遭受酷刑的旧“煞神”面具,断口处狰狞地张开。“秦老,”杜涛轻声唤道,将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在老人旁边,“给您带了点舒筋活络的膏药,还有跌打酒。”秦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抬起,看了杜涛一眼,那眼神空茫而疲惫。他扯动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却只形成一个苦涩的弧度。他没有去碰药袋,只是用拿着砂纸的手,无力地指了指墙角。杜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墙角阴影里,随意地堆放着七八个已经完成或半成品的面具。那些面具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塑料特有的、廉质的亮光。颜色极其刺目:荧光粉、亮宝蓝、草绿……形状虽然模仿了传统的傩面,但线条生硬、表情呆板,边缘还带着3d打印特有的层叠纹路。它们堆在那里,像一堆从廉价游乐场里淘汰下来的恐怖玩具。“他们……给的。”秦老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用指甲狠狠掐了掐其中一个蓝色树脂面具的边缘。那面具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塑料感十足。“轻飘飘的……没分量,没魂儿。”他摇摇头,浑浊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戴上去……神都不认路。摸不着根,寻不着脉……”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一个影子佝偻、瘦小、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在岁月的侵蚀下摇摇欲坠;另一个影子挺拔、年轻,却同样被无形的压力拉得紧绷。两道影子之间,隔着那道被灯光放大的、如同峡谷般的门槛裂缝,也隔着难以逾越的理念鸿沟与时代洪流。秦老忽然侧过头,凑近杜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像即将熄灭的炭火最后的火星。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秘的、交付秘密般的郑重:“小杜……你信不信?面具……它不光是木头刻的。它是人心呐……是祖祖辈辈敬神、畏神、求神、请神的那颗心!木头裂了,还能拼……人心要是变了,神……就真的散了!再也……聚不拢了!”杜涛的心被这沉甸甸的话语狠狠撞了一下。他看着老人眼中那点微弱却执拗的光,看着地上裂开的面具,看着墙角那堆刺目的塑料“神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默默地蹲下身,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秦老膝上那块正在打磨的、承载着最后一丝微薄希望的桃木坯子。粗糙的木屑沾满了他的手心。回到市里,已是夜里十点。市非遗保护中心办公楼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漂浮在黑暗海洋上的孤岛。杜涛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一股沉闷的、混杂着灰尘和纸张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的办公桌上,原本略显空旷的地方,此刻赫然堆起了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走近一看,是厚厚几摞文件,每一摞都用不同颜色的荧光标签纸仔细地分隔、标注着:“专家库遴选名单(建议稿)”、“非遗项目风险评估标准(草案)”、“评分细则v10”、“项目评估申请表模板”、“小组工作流程p”……文件整理得一丝不苟,井井有条,散发着高效干练的气息。杜涛猜测这是艾玲整理的,去射箭乡之前,杜涛与艾玲已经见过面了。最上面一份文件的封面上,贴着一张醒目的柠檬黄色便利贴,流畅而略带花体的字迹:“杜组长:辛苦了!示范区项目组催得紧,时间不等人。我已初步梳理了小组筹建的基础材料,请审阅。明早九点,小会议室,我们碰个头,重点讨论‘射箭提阳戏场景化提升方案’的评估切入点和时间节点。务必准时。另:关于雷击桃木材料稀缺问题,我已将其纳入‘非遗技艺材料可持续替代性研究’子课题,后续会联系高校科研团队跟进。艾玲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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