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什么也不想做。然而她的脚步不停。她一直走。她一直走。米儿一直陪在她身后,不阻拦,也不说话。漢昌的湿度大,在这下半夜,晚上又冷又湿。她出了一身的汗,及其轻薄的软缎子粘在她身上,闷得慌。她看到有几家跳舞厅还亮着灯,凌晨三点半的街上仍停着不少等待接客的人力车。“没想到晚上还有这么多人。”她说。“是啊。”米儿应着。“我不想去医院,我刚刚没敢看,我以为……”季绫说着,忽然哭起来。米儿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我以为……只要我不看……就不是真的发生。”她放声嚎啕,“我不……不知道该做什么……去面对……可是我又知道……他真的躺在那里……”米儿就这样抱着她,仍由她哭,不时拿出手绢为她擦去鼻涕眼泪。在事实面前,任何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这事实引发的心里的漫天洪水,只能自己面对。季绫哭了许久,渐渐脱力,转而小声地哽咽。她抬手抹去一把泪水,太阳虽然还没出来,天色已经渐渐亮了。“我好想他。”她说。“走吧。”米儿说。季绫进了病房,天色已经大亮。一早便有不少医生来,拿着仪器与瓶瓶罐罐。季绫坐着,见他的军服正堆在另一张空床上,想起他平日是最爱整洁的,起身拿起想叠好,一串儿极细的银链子从前面的口袋掉在床上。这链子样子简单,最显眼的是坠着的那颗小而晶莹的深蓝色宝石。她呆愣愣地坐着,看着那熟悉的链子。许久,她抬手将那链子系回脖颈。衣服也不叠了,任由在床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直到换了药,检查完,众人离去。米儿对几个看护示意,带着他们一同离开,只留季绫与他相对。“咔哒——”一声响,门关上了。她伏在床边,拿出链子,深蓝色的宝石折射这清晨的阳光,格外刺眼。她看着那链子,倚在窗边,任由泪水落下。在季绫小时候,季少平虽是她的父亲,因被老帅着重培养,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在季家,季绫和季少钧都是闲散的人。从季绫有记忆起,季少钧就带着她。听老妈子扯闲篇儿,据说是老帅有意为之。年轻的公子哥儿,从十二三岁到结婚之前,最容易鬼混。老帅不愿意让自己的小儿子沦为酒色之徒,便把这孩子全权丢给他。季绫也确实完美地“配合”老帅的计划,一会儿不见季少钧,便是又哭又闹,整个季府都拿她没法子。后来,季少钧离家随军那些年,每次来信,都要细细地问季绫近况。老帅读了,会心一笑,毫不担心季少钧会像季少平那样狼子野心。一个信里只会问小侄女睡得如何,心里只想着回家见面的人,即使身居高位,也不过是胸无大志之徒。季绫的生命之初,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她对他当然不是简单的爱,这种的渴望近乎本能,然而他注定不是她的,她也不是他的。随着季绫长大,他们中间隔了无数的壁障。这份感情,若是对另一个除他以外的男人,她都可以毫无顾忌地与那人结婚,然后相守一生。可是偏偏是他。原本,他会陪她长大,再送她出嫁。的确,他陪她长大,又送她出嫁。她哭够了,抬起红肿的眼看着他。大半张脸都绑了绷带,有些地方伤口的血渗出来。她再一次回头,看了看病房的门,正紧紧的关着。她俯身亲了亲他的眼角。他的眼皮微微颤抖,可还是没有醒。季绫伏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自言自语地,“你醒过来吧,我什么都不要了。”仿佛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自言自语,回应她的只有无穷的空寂。她摸索着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她将脸颊贴上去,轻吻他的指节,泪水止不住,落在纱布上。白得晃眼的纱布暗淡了一小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克制住内心的悲痛,可泪却流个不停。“我后悔了。”“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如果随时都是永别,她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她近乎祷告,仿佛在这间病房,存在着世界上最小的一神教。他是她唯一的主,她是他唯一的信徒。就像神从来不会回复祂的子民,他应对她这三天来的无数话语,只有沉默。期间不少人来过,只有季绫一直守在他床边。这日窗外一片阴沉,季绫站在窗边,透过窗口远望,江与天朦胧成一团,仿佛天融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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