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下用力扯自己的头发,指甲缝里满是血迹。季绫连连把她的手拨下来,她又一下下锤自己的小腹,“我不要……”她疼得在地上蜷成一团,脸色惨白,额头全是冷汗。宝姝急得直跺脚,“她不肯躺着——”“去请接生婆,还有彭医生!快!”话音未落,刚走到门口的季少钧已抱冲出了门外。屋里闷得几乎窒息,汗水一滴滴从季绫下巴滴进床单。她强硬地按住周青榆的手腕:“阿榆,听我说——我在,我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她一边说,一边将绑带绑住周青榆乱动的手臂,宝姝连连用湿毛巾擦去她脸上指甲缝里的血。她的头皮已一道道地肿了起来,都是方才她用力撕扯的痕迹。周青榆还在哭,眼神发直,声音破碎不堪:“……江西又被围剿了……根本就是无用功……”宝姝四下一望,瞥见周青榆枕头底下的报纸一角,连连抽出来。她也慌了,边撕边说,“绫儿,我真不知道这报纸是哪儿来的。”季绫强压着嗓子,“没人怪你,你再去接些热水来。”周青榆还在嘶哑着嗓子喊,“凭什么周柏梧这种人平步青云……”季绫死死搂住她,“你不要死……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你们曾经怎么活过。”周青榆浑身发抖,最后伏在她怀里,疼得哭不出声,只剩喘息。窗外忽而阵阵雷声滚来,夏雨骤降,屋里的灯晃了一下,像是也疼得发颤。季绫抱紧她,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摇着。良久,周青榆情绪平复了些,才嗫嚅着开口,“可是生下来,我也不爱她。”季绫把她冰冷的指尖握在手心里,“那你就先不要爱。等你哪天不那么恨这个世界了,再爱她也不迟。”季绫给她擦干脸,宝姝又端来温水,一滴一滴喂她。等她喝完最后一口水,季绫才低声道:“没有人规定,母亲一定要爱女儿。你不用爱她,不用抱她,不用哄她。你只要一件事——把自己精神养好。至于别的,都交给我。”周青榆依旧直着眼,呆愣愣地盯着床柱子上的木纹,“我在外头过得一塌糊涂,在家里也做不好母亲……绫儿,你别拖着我了,我就是个废人。”季绫语气越发笃定,“你只管养身子,我我来煮粥,我来买包被子、做襁褓、找产婆。哪怕她以后不认你、不亲你,也不碍事。你只要记得一件事——你能活在这世上已经花了你全部的力气,别的不要你操心,没人怪你。”周青榆猛然又哭了,哭了几声,抬起手,缓缓抱住她,身体依旧在抖,“绫儿……”季绫摸摸她头发:“不怕,绫儿在这。”灯火晃了晃,发出“啪”一声。门外的错乱的脚步声传来。而后是季少钧的喊声,“稳婆来了……医生一刻钟就到……”……那一夜,风卷江涛,山头雾重,港口汽笛一声接一声。周青榆生了。是个女儿,瘦瘦小小,被热水擦净裹进襁褓时还睁不开眼。她不哭,只是睁开眼后,望着这个世界的第一眼,是昏黄灯下她的母亲昏过去的脸。周青榆醒过来是在第二天夜里。她看见季绫守在床边,米儿坐在屋角,一只手轻轻摇着竹篮,篮里那孩子睡得安静。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草药味。她头痛欲裂,腹中空落得像被掏空了。她转头看着季绫,声音发干:“她……是不是出来了。”季绫点头:“是。”“女儿。”青榆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眼泪滚下来。那之后的每一天,季绫都守在她身边。她不问、不逼、不劝,只是在她崩溃时把她抱紧,在她夜里呕吐时喂水,在她咬着枕头哭时轻轻拍背。她离了店,把后头的活分给宝姝与季少钧。白天,宝姝喂奶、换尿布、洗被单,她照顾周青榆,季少钧顾店。晚上,孩子睡不了整觉,她便抱到自己房里,叫米儿去陪周青榆。夜间季少钧抱着那孩子,坐在炭火边,一边陪着她清点账本,一边轻哼着漢昌城城哄孩子的旧谣。偶尔那孩子哭得凶,怕吵到周青榆,他就抱着下了楼,在铺子里踱步,嘴里低声道:“你娘在病着,等她好了就能抱你了,别吵……”这日,铺子里进了新货,季绫忙着清点收仓,上来得比平日晚。夜间小屋只留一盏灯,暖黄的灯光映在墙上,晃出一个摇篮的影子。季少钧穿着旧毛衫,怀里抱着那孩子,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微微晃着。孩子咿咿呀呀哼唧几声,蹙了蹙眉头,手指在他胸前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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