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跟着走在后头,说道:“你别怕,只管去,若是太太再因此寻你的是非,你便告诉我,我同你做主。”宋胭脂脚下一停,回头笑道:“这话说的,那可是你亲娘,你敢忤逆?”周武翻着白眼道;“若是忤逆,这些年早告我去了。不必怕,太太啊——”说着往椅子上一坐,冷冷笑道:“你且放心,只要我去闹上一回,管保太太小半年不会搭理秋爽斋的事情。便是你住在你娘家,她也不会理会的。”宋胭脂心说这周武同他娘的关系真是复杂,而后抬眼往里间一瞥,在椅子上坐定后,就笑道:“春娇招惹你了?你为何要发卖了她?”周武本是淡淡的脸皮上登时浮起一抹怒色来,抬手指了指左边儿那隔间,道:“你去瞧瞧,我好好儿的画样子,就被那贱人给毁了。什么玩意儿,一言不合就敢摔东西,打量她是千金小姐不成?”左边儿那隔间被收拾出来做了书房,原本宋胭脂和周武就是在那里看书写字儿的,如今听说春娇竟去了,宋胭脂由来心里起了膈应。“四爷可真是的,美人在侧,你还画什么画儿,也难怪春娇不高兴了。”宋胭脂接过秋莲递来的茶,两人视线一碰,秋莲忍不住抿起唇,眼中露出促狭来。宋胭脂连忙瞪了她一眼,秋莲眼中的笑意更盛,心说她这主子也是个性子别扭的,明明不高兴了,偏还嘴里面说着另一套说辞,口不对心,酸味儿十足。周武自然没听出来宋胭脂话里的酸意,板着脸道:“什么美人儿,瞧着就是个没眼色的混账。”说着看了宋胭脂一眼:“叫你卖你就卖,哪里来的废话。”宋胭脂眼睛一斜:“我这不是怕四爷后悔吗?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春娇好歹伺候了四爷一回,不好这么绝情绝义的。”周武想起那春娇跟了他的时候,还是个黄花闺女,又想起素日里这丫头伺候的也算是说得过去,于是道:“那就不要卖了,你瞧瞧哪个小厮品貌还算不错,就给了他做老婆。再赏她一副嫁妆,也算是没白跟了我一场。”宋胭脂也不知怎的了,心里忽就不高兴了,瞪了周武一眼,冷笑道:“四爷也真是一会子一个样子,如此多变没个定性的,我劝四爷还是多想一回,省得前头给了人家做老婆,后头四爷后悔了,没得生出些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来,可就不好了。”周武一听这话酸的,眼睛打量了那宋胭脂一回,撇嘴道:“一直都不许我沾女人的身子,便是不给小厮做老婆,我也沾不到。想想大好年华的,就叫人家守空房,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省得背地里被人扎小人儿呢!”宋胭脂一听不乐意了,起身瘪嘴道:“既是如此,那今儿晚上就安排四爷去她们屋子里,也省得人背后扎小人骂我。”说着就要走。周武忙上前拦下,扯着宋胭脂的袖子,两人推搡了一会儿,周武忽的叹气道:“你也是当人娘子的,好歹心疼心疼你家相公。我那画样子叫毁了,我这心里正不自在呢,你不说劝解我,还来怄我。”宋胭脂掀起眼皮子瞧着周武,看他脸皮上果然愁容满面,眼珠子一转,道:“想要我待你好些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应我一件事。”周武道:“说来听听。”宋胭脂扯出绢子在指头上来回缠绕,心里着实有些游移不定,毕竟这会子她还和周武没圆房,儿子也没个影踪,怕是一出口,周武就要翻脸。再者,好歹屋子里留着那几个人,也算是占着了位置,若是一下子都给弄走了,怕是旁人要说闲话,若是再惹了当家的那位太太不高兴,再赏了丫头来,岂不是不好?周武催促道:“你倒是说呀!”宋胭脂翻起眼皮:“我这话儿不好说,怕是说出来你要急。”周武一听,立时皱起眉头来:“如此你就更要说了,不然我必定要时刻挂心,难熬至死。”只是宋胭脂这里还没想好措辞,外头就急匆匆窜进来了双瑞,也顾不上行礼,急冲冲道:“四爷赶紧去看看,那批瓷器出事了。”周武登时急眼了,扯住双瑞道:“出什么事了?可是烧坏了?”双瑞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不是烧坏了,是还没出炉,外头就卖起一模一样的瓷器了。”宋胭脂眉心一跳,心说不好,八成是出了内贼,图样子叫人给偷了去。眼见周武气汹汹往外奔,宋胭脂忙追上前,扶着门栏喊道:“有事儿好好说,万不可雪上加霜,急怒之下再惹出了麻烦来。”可是周武正是气头儿上,哪里听得进去,早就出了大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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