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烈是打定了主意的,既然已经说了狠话,亮了底牌,也不乐意继续看着郝汝春那张脸,起身说了句:“送客。”转身就走了。郝汝春自然恨得牙根痒,可是他的目的是求财,并非为了旁的,自然不好就此出门,真个儿上了公堂,自然还是他要吃亏,不定还要鸡飞蛋打,什么也捞不到。于是郝汝春忍气吞声,不肯离去,只嚷着要见郝氏。只是郝氏最近频频做下糊涂事,又是个不辨是非,唯亲做事的人,周烈自然不许。郝汝春不走,周武一行人也不好离去,只看着他坐在庭院里,又喊又叫,又碰又跳,闹得不成体统。本来外头郝汝春一个就够人头疼了,里面郝氏得了消息,也跟着闹了起来。她脖子上的淤青还在,她那侄女儿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这时候听见她那哥哥来了,自然心觉有了依靠,又知道周烈不许他们兄妹相见,就愈发了不得了,要死要活,闹得比郝汝春还要厉害。周仁见着事情不对头,就叫周武去唤了周烈来,周烈本来就头疼得要死,一听这样,也不肯去,只说既是郝氏要见,就叫她去见,随便他们兄妹怎么合计怎么折腾,只一件事要明白,那郝家的女儿周家不要,做妾做丫头都不要,不行就去见官。周武回去把这话同周仁和周放说了,三兄弟便带着郝汝春,去见了郝氏。两兄妹一见面,自然先是一顿好哭,郝氏颠三倒四的,只说是她对不住她那侄女儿,害了她。郝汝春先是抹了眼泪,然后说道:“妹妹不必伤心,妹妹待思媛的心哥哥是知道的,害了思媛的不是你,原是周家,我只同周家理论就是。”听罢这话,周武就接了口,说道:“这话说得外甥儿就不明白了,怎个儿就是周家害了我那表妹。她原就存了坏心,想要赖上了周家。二哥不过同她多说了两次话,一盆污水就倒在了二哥身上。我家二哥是个心软的,被这么一逼二逼的,就认了,虽是心里怄得要死,可看在太太的脸儿上,也是许了贵妾的名分。可是不成想啊,原以为只是个不正经的,却原来是个伤风败俗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同个下人有了首尾,还有了孩子,你当咱们周家是个捡破烂儿的,就要了你家的破烂货不成?”这话难听又戳心窝儿,郝氏听了恨得要死,骂道:“你这小子自来是个混账,如今又要颠倒黑白,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滚,以后咱们母子断了情分,再不必相见了。”周武不成想,他只说了这番话,他这娘就要不认他,不认就不认,原也是不在意的。于是周武黑了脸道:“断就断,可是要我现在就滚,是再也不能够的。你们郝家要害我们周家,我不是你儿子,却是周家的儿郎,要算计咱们周家,自然我是不能够袖手旁观,任由你们败坏了咱们周家的名声!”郝氏气得几欲吐血,脑子里轰隆隆乱叫,拍着桌子骂道:“老大,你就由着你这不成器的弟弟无视尊卑,没上没下,就这般的不孝吗?”周仁听了这话,不轻不痒骂了周武一句,又转头同郝氏道:“四弟固然不好,要罚要骂只管母亲去,可这是咱们周家的事情,只等着外人走了,又再说。”郝汝春立时恼了:“原我是个外人,好好好,好个亲外甥儿,竟是个这般绝情不讲道理的。”说着转头同郝氏道:“我原是顾念着你,这才想要同周家私了,可是周家这般不讲情面,不讲情理,少不得咱们要撕破了脸,上公堂上走一遭了。”郝氏一听立时伤心了,哭喊了起来,左不过她是郝家的女儿,又是周家的妇人,两家闹成这样子,可是要逼死她。拉扯着郝汝春哭诉,见郝汝春撇开脸,一脸冷酷,又去瞪周武几人,哭骂道:“你们原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虽是姓周,可也留着郝家的血,难道说就要分毫情面也不讲,就要这么闹吗?我还没死,还喘着气儿呢,你们就这么下了狠心,好,既是你们不把我看在眼里,我也不必活着了!”一直以往,郝氏都是以闹腾居多,便是上吊,也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逼迫周烈的,可如今却是真个儿伤了心。她没想到,她还活着,她的丈夫就不顾念她,就要和她娘家闹翻,甚至她亲生的三个儿子,也都这般对待她。既是如此,真真儿是活着也无趣儿!这般想着,郝氏倒也不哭了,一把推开了郝汝春,起身抹了眼泪,说道:“哥哥也不必说这话,既是哥哥要去上公堂,就只管去就是了。说起这事儿,周家固然可恶,郝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两家只管对簿公堂,此事,再与我无关了。”说完了,就一脸冷漠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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