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姑娘,”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抹了灰,咧嘴笑时,露出了茶色的槽牙,“当日之事,多有得罪。”黄葭举着袖箭,面无表情道:“你既听命于邵方行事,救走江忠茂,又知我早在舵中同邵方割席,与江忠茂仇深似海,如今上门,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打算留下你的命?”席舵主面色一黯,只笑道:“其实邵方也没有算错,你的确背叛了他,顺水推舟,以流言惑众,教唆十三舵北上。”黄葭不言不语地看着他。“怎么,你没有这个心思么?”席舵主笑了笑,“邵方借着行刺钦差之名,一是要诱使那些潜伏在帮中的朝廷走狗出手,二是要诱使早年混入帮中的奸细冒头,这两种人,前者是要护当官的不死,后者也同邵方一样,觊觎江忠茂身上的东西。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既看得明白,就知道自己只是被当枪使,早该躲得远远的,但你还是要自作聪明。”黄葭微微垂眸,邵方一再催促刺杀一事,但铁器、弓箭手,什么都没有留给十三舵,其人态度已然明朗,他根本就不打算杀死江忠茂。他打着刺杀钦差的名头,一则铲出潜藏在十三舵中的奸细;二则暗度陈仓,让席舵主调集铁矿充作兵器、筹集八十号人手,将江忠茂从官船上劫走。“江忠茂人呢?”席舵主仰面道:“他身上的确没有那样东西,现下,他已经如你所愿,魂归黄泉。”“那你今天来,又是为的什么?”黄葭忽而眯眼,“十三舵的人已经走了,你想报这个仇?”席舵主摇了摇头,“我今日来,是要谢谢你,至少他们都平安地离开了。”黄葭撇过脸。席舵主仰面望着檐角褪色的瓦当,兀自说下去,“邵方为了搜查奸细,放任帮众单枪匹马去行刺,实则送死,我并不认同他的做法,所以,我一开始也不曾为行刺一事出力……”“他是这样的人,那你呢?”黄葭打断他的话头,“祝魁不是你推出去的?”“祝魁太过天真,”席舵主的语气冷下来,“他这样的人,即便不死在水牢,将来也会死在别的监牢里,我不过是让他早日解脱。”槐树叶影在他脸上晃动,蝉鸣突然尖锐起来。黄葭望着他,沉默不语。日头晒得她鬓角细汗涔涔,青色衣角被穿堂风掀起又落下。席舵主拨开了箭簇,坐在了廊下石阶上,只听庭中槐树上传来阵阵蝉鸣。闻着青瓮中椿芽的香气,他望向黄葭,“很快,我就要去闽中了,想来你也会去,到了那里,切记不要到黑市、码头那种地方去,若叫黄淮会的人察觉,我不知道邵方会怎样料理你。”黄葭没有接话,走上石阶。廊下青砖缝里长着几茎野草,她的鞋碾过草叶,走得很慢。“届时若有银钱上的难事,可以来找我。”席舵主站起身,腰间刀刃碰出细响,转头望向她,“刺桐港的青杉客栈,掌柜是我们的人,暗号还是那副对联,你只管开口,就当是补了你红珊瑚的钱。”黄葭犹疑片刻,还是道了一声,“多谢。”……转眼一月已过,大雨潇潇落下。五月的天气,地气腾升,淮安城里潮热异常。街角的馄饨铺子,檐角水珠断线似地下坠,青石板上汪着碎银子般的亮。黄葭拣条凳坐了,檐水正打在她布鞋侧边半寸,身后槐树淋得浑身发亮,街头的行人撑着伞,一片熙熙攘攘,从西桥走到南巷。“客官吃点什么?”老掌柜正往锅里下云饨。“鲜虾馄饨,双浇头。”黄葭径自取了青瓷碟,放上姜丝,又从瓷罐里倒了酱汁。雨脚密了,油布棚子鼓胀如帆。灶上一大片白茫茫热气腾起,雨丝掠过槐树,几片嫩叶跌上灶台,老掌柜拂袖一撇,散落一地翡翠。雨声中,木勺碰着碗沿,“叮、叮、叮”像更漏,又像运河上货船相撞的铜铃。等了半晌,只见巷口油伞转过,伞面画着荷花。那人收伞抖水,走入檐下。来人是崔平。两人对坐吃馄饨,筷子戳破薄皮,虾肉混着荠菜汁漫出,汤里浮起金亮的油斑。檐下湿气重,老掌柜进屋,打算往灶膛添块松柴。崔平看了眼黄葭,压低声音,“当日官兵搜查,我们走得急,也不知官府何时存了瓮中捉鳖的心思,竟将医馆和我们几家酒楼都给围住了,所以匆匆北上,也不曾与您通个消息。”“大伙都还平安么?”黄葭盯着馄饨汤底。“已经在通州安顿下来了,其实,原本也不过百来号人,只是当初的铺面太多,如今又没了盐铁大宗的进项,大伙聚在江北,总是太过引人注目,”崔平叹了一口气,“好在祝舵主在,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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