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官复原职,实则大不相同。至于眼前这两位,正好补齐了其余两条路。漳州主事钱本昌,大商贾,是走第一条路径过来的人;福州主事王预诚,祖辈市舶司船工,兼领船厂厂官。黄葭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如今在三位主事当中,她的根基是最薄弱的。三道扭曲的影子,投在屏风上。这时,雨廊处又传来脚步声。黄葭抬眼时,灯光正被斜雨切过,两道影子从明暗交界处浮出。前头那人袍角沾水,后头一道紫衫身影,被雨丝洇得朦胧,好似宣纸上晕开的胭脂。王预诚见了那紫衫女子,缓缓起身。“你怎么来了……”“我不能来么?”她笑了笑,转头又看向黄葭,耳坠子在烛光里晃成星星,“这位就是新任的黄主事吧。”黄葭拱手一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是袁侍青、袁监官。”钱本昌提醒道,目光游离在袁侍青与王预诚之间,笑道:“日子定了哪天,到时候,不会忘了下请帖吧。”“六月初六。”王预诚望着袁侍青走来,在他身侧落座。黄葭望向另一位男子,相貌端正,左眼睑垂着颗朱砂痣,十分醒目。男子见她看着自己,也便道:“吴应物,泉州人士。”“吴东家可是泉州的大商人,”钱本昌笑着看向黄葭,“黄主事日后在泉州船厂,许多事还要多与吴东家多商量着。”黄葭起身一礼。吴应物没有回礼,只在袁侍青身侧坐下,正坐在西面的第三个位子上。雨下大了,砸在芭蕉叶上,声响盖住了侍从添茶的碎音。钱本昌靠着椅背,望向对面的一对璧人。袁侍青咳嗽了几声,袖口掩住半张脸,王预诚为她斟茶。“吴老板,你一贯劳碌的,这半月,没睡好觉吧。”钱本昌忽地放下杯盏,食指抚过茶沿,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黑影。吴应物瞟了黄葭一眼,又对上钱本昌的目光,脸上浮起淡漠的笑,“为内府办事,殚精竭虑是应该的,钱主事不也是如此么?”“我怎比得上吴老板,”钱本昌笑了笑,“我一大把年纪,若还要往来两地办事,风餐露宿的,哪里吃得消?况且,虽在闽南,隔着几座山地跑,难免还是会水土不服。”“人若水土不服,吃了方剂也就好了,若是养些花花草草的,非要省减运力,从山顶移栽到山脚,不出三日就给养死了,实在是可惜。”吴应物吹散茶沫,水雾浮起,蒙住他眼角的痣。“你说得对,”钱本昌扫了眼黄葭,又看向吴应物,叹息道:“办事要顺其自然,不可强拗,否则白白费了力气,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世事难料,谁又说得准呢。”沉默许久的袁侍青忽然开口,瞥过黄葭的脸,又望向钱本昌。几道视线交织着。黄葭默默抿了一口茶,有些累了。大雨潇潇而下,侍从还在扫着水。等了一会儿,提督姚仁泰终于到了,一双皂靴碾过廊下积水,踏碎了青砖地上一片昏黄灯笼光。他姗姗来迟,身后跟着两名书办。堂下五人纷纷起身,拱手作揖。四下风灯惶惶,几道影子在地上抖动着。姚仁泰穿过众人,走到堂前,掀袍落座,正坐在“海纳百川”的匾额下。“今岁多事之秋,叫诸位过来,想来你们也是心中有数。”他接过茶,声音比雨还沉。众人交换着眼神,沉默一时。姚仁泰瞥过杯底的茶叶,又抬起眼,扫视众人。“刚出了家贼,可把人料理了之后,又有一大堆事摆在那里,总这样拖着,没得耽误了,所以,这个担子,还得有人挑起来。”黄葭恍然——原来今日要议的事,是内府掌事的继任人选。“督公。”吴应物顺势起身,拱手一礼,“吴某对漳州泉州两地的船厂、木商都还熟悉,历练三年,虽无大成,但一颗拳拳之心,愿为督公分忧。”“吴老板只是买办木料,还不曾知道工部的批文长什么样子。”王预诚淡淡开口。“其实移文往来的事,上手也容易,没个半月便一通百通了。”一个声音忽然接话。黄葭微微一怔,没想到接话的人竟然是钱本昌,方才他与吴应物那般争执,这会儿竟反过来帮他驳王预诚的话。此间人事,颇有些恩怨。钱本昌兀自坐着,看着几片茶叶沉底。吴应物转头望了他一眼,脸色也是诧异。风声飒飒,雨脚爬满芭蕉叶。姚提督撇开茶沫,目中倒映着水光,“应物毕竟还年轻,许多事情难以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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