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不这样……”李仁青皱眉。“我小时候倒是也想当警察,可我配吗?”他上下打量,嘴角浮起不屑。“你知道咱俩差距在哪儿吗?”他戳着何川肩膀,一下比一下使劲。“投胎。打投胎的那一刻起,人的命就定了。所以你别再居高临下地跟我讲那些狗屁大道理,要是调个个儿,你不一定混得比我强。”他直起身来,冷笑。“我没你那么好命,有个好爹。”转身离开,徒留何川一人僵在原地,周遭是滚动的橙子,将死的,坠落的群星。何川一面捡,一面回味着仁青方才的话。好爹?停住,捏紧橙子。“我有个好爹?”指甲抠进橙皮,何川嘲讽地笑出声来。“这倒是头一回听说。”在他粘稠的回忆里,爹这个字是和屈辱连在一起的。如果说李仁青的疯爹会招致外部的羞辱,那于他而言,父亲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灾祸。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山癞子呢?在成为何川之前,他还有另一名字,山百桃。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总是引来戏弄。本就长得清秀,说话慢,在村小里跟同龄的男孩格格不入。班上早熟些的孩子常用他开涮,扭捏作态,捏鼻夹嗓,小桃小桃地怪叫,说他是假大嫚,名字像姑娘……“你的好。”小山坐在自行车后头嘟哝,“李仁青,一听就是男的。”风呼呼吹,自行车过坎,小仁青颠了个大屁股蹲。“我以前也不叫这个。我叫——”他扭过头。“李仁琼,王字旁那个。结果我爹没说清楚,人报户口的听错了,也就写成李仁青了。”“那山百桃怎么听不错!”小山急了,“叫柏涛也行啊,松柏的柏,海涛的涛,这念出来多有男子汉气概啊。”仁青嘿嘿乐,“不就个名字嘛。你先这么叫着,兴许长大以后,你还能改名呢。”没想到,一语成谶。百桃的名字是小山爷爷取的,说寓意好。“等啥时候推开门,咱满山遍野都结出大桃子的时候,咱家日子就好起来了。”那得什么时候啊?小山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想。民间的故事里总是赞扬勤劳与质朴,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因而不忙的时候,小山就跟着爷爷去山上的果园劳作。然而不知是地贫,还是化肥不对,虫比桃多。零散结出来的果子也多半瘦弱干瘪,往往没等到长成就落了地。像他一样。其实爷爷也不会种桃。果园是大爷包下来的,先前都是他在打理,可是后头大爷生病死了。小山他爹又指不上。天旱的时候,水源有限,抢不过。有时别人家都上机器了,爷爷还在用最原始的方式,一桶一桶往山上挑。可是他挑不动。小山在后头跟着,看着爷爷一脚迈到土坡上,另一脚哆嗦着,却怎么也上不去。爷爷回头看他,尴尬地笑,一次次尝试,老迈的瘦屁股,不住地抖。小山冲上去抢过水桶,可是他也搬不动。吃力地拎住,憋得脸通红,原地晃荡着,平白撒出去不少。他急得哇哇哭,如果庄稼能用眼泪去浇灌就好了。不只是浇水,盛满化肥的小推车也山一样地沉,祖孙俩推不动,只能一点一点地搬。而爷爷字都认不齐,经常把化肥和农药搞混。家里的一切都依靠爷爷,果子,粮食,羊,小山,还有小山的爹,都靠爷爷。小山怕,怕还没长大爷爷就老了,如果这个家只剩下他跟他醉醺醺的爸——不敢想。爷爷也知道,饭桌上,故意大口嚼着面鱼,笑着安抚。“我身子硬朗呢,算卦的说了,我能活到一百多。”三个人的家里,一老一小结成小小的同盟,无论得到什么好东西都不舍得一次性吃完,总是习惯性地留出一半来给对方尝尝。只是爷爷记性愈来愈差,经常藏着藏着自己也忘了,等再翻出来,已经过了期。但也没关系,过了期也吃。山明才不在家的时候,祖孙两个偷着翻出零嘴,互相让着,吃得开心,就连窜肚子也是轮着去。浸染久了,小山有种老年人的灵魂,什么都接纳,什么都宽恕。为数不多像小孩的地方,是他喜欢鲜艳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塑料糖纸,卡通画片,塑料枪里的小圆子弹,他落魄的收藏家一般,四处捡拾旁人不要的破烂,珍藏起来。守着这堆花花绿绿,让他觉得仿佛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妈还在。她只是出了趟远门,随时都会回来。先前小山妈还在的时候,家里日子也难,但至少有鲜艳的窗帘,繁丽的假花,灶台上定期一换的版画。小山每年至少还有身新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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