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不会贵院留下了其中一两份报告在谢飞的档案里?”秦医生思忖片刻,留下一句“稍等”离开座位。十分钟后,他再度回来,手上拿着一沓厚厚的病历资料。这些资料之前就被他拿出来过,当时袁晴只是粗略翻看。“谢飞的病历资料全部在这里面,要不你自己翻一翻,看能不能找到你想找的东西。”袁晴道谢,接过谢飞厚重的病历,走到办公室外,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泛黄的纸页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陈旧。她轻轻抚平卷曲的边角,指尖触到某页病历上几处可疑的水渍痕迹——不知是消毒液还是泪痕。此时的走廊上十分安静,只剩下病历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从病房传来的梦呓般的呻吟。这次再看谢飞的病历,袁晴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境。袁晴的指尖微微发颤,病历上那些原本普通的医学术语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字字见血地刺入她的眼帘:“每6小时肌注氟哌啶醇”“被害妄想症状持续加重”“对电休克治疗产生耐受性”……如果袁晴的猜想正确,那么谢飞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一个杀人工具,甚至连他的精神病都可能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无名,”袁晴突然说道,“你能再说一次谢飞灵魂的样子吗?”“当然可以。”于是无名重新描绘了一遍谢飞的灵魂模样,一个少年的样子。袁晴的心脏猛地收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谢飞或许确实有一点精神问题他的灵魂发育迟于肉身成长,这远非到达入住精神病院的程度。无名的描述在袁晴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残忍的平行时空——如果那个眼眸清亮倔强的少年从未被推进这扇铁门,他的肉身本应如同他的灵魂一样抽枝展叶,长成挺拔的模样。而非现在反应明显迟钝、表情略显痴呆的智障模样。袁晴突然意识到,那些病历上记录的所谓“症状缓解”,不过是把活生生的人通过药物和手术变成一具会呼吸的空壳。走廊尽头的电子钟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猩红的数字跳转为00:00。袁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手边堆积的病历资料才翻检过半,却始终找不到与侯景邦有关的蛛丝马迹。“我看还是算了,今天就到这吧。”无名看出了袁晴的倦意,“一般医院不会留其他医院的诊断报告,你这翻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你累了?”“我不累,我是感觉到你累了。”“我应该带着咖啡来这的,是我高估了自己的精力。”“或者明天再看吧。”“不行,我等不到明天,要不无名,你给我跳个舞提提神吧。”“你是真会体要求。”“会吗?那讲个笑话也行。”“我去,他什么时候站在那的?”无名突然侧身道,袁晴也跟着转头,只见视线尽头,秦医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外,他正吃惊地盯着袁晴。“袁警官,你,你在跟谁说话?”秦医生的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袁晴顿觉尴尬:“我,我在打电话啊。”袁晴从斜挎包里迅速摸出一个无线耳机,“戴在这一侧你看不到。”秦医生松了一口气,离开了。袁晴也松了一口气:“果然这的医生都特别敏感啊……”不过方才秦医生这么一闹,袁晴的精神又恢复了,于是她抓紧时间查看剩下的资料。时间继续流逝,资料越来越少,但焦虑随之增加。当袁晴拿起最后一份入院资料时,她感到一种山穷水尽的绝望。她盯着入院资料数秒,都懒得翻页,想直接起身。但这时无名说道:“已经看到这了,就翻一下吧,有始有终。”袁晴看了一眼无名,情绪低落地翻到下一页,然后她的手指僵在纸页边缘,这是一份精神障碍诊断书,泛黄的纸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精神症状描述像一窝蠕动的黑色蛆虫,她麻木地略过这些看了无数遍的文字——直到视线撞上最末那行签名。“诊断医师:侯景邦”钢笔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的墨迹像把出鞘的手术刀。这个触目惊心的签名让袁晴心中所想形成一个闭环。次日一早,袁晴将新发现的诊断书告知潘阳。当潘阳看到上面的签名时,不等袁晴解释,他已经迅速推演案件的始末。“你想说十七年前的雨夜屠夫案是侯景邦在背后指使谢飞干的?”“是,他是谢飞的主治医生,他知道谢飞精神不稳定,所以利用谢飞制造了当年的雨夜屠夫案。十七年后,谢飞被抓,原以为雨夜屠夫案就此了结,但小天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侯景邦才是幕后主使,侯景邦为了保命,只能杀了小天灭口。”袁晴说到这,不自觉地拳头捏紧,“怪不得抓住谢飞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太过顺利的感觉,原来是因为他没有军师,没有侯景邦在幕后帮他筹谋,所以才破绽百出,被我们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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