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主位上,一位面皮白净、体态丰腴、身着云锦常服的中年官员,正是光禄少卿王大人。他左右陪坐着几位气度沉凝、官威内敛的官员,虽未着官袍,但那久居人上的雍容与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审视,已昭示其身份——今秋省试的郎官大人!每位官员身边,都依偎着一位盛装华服、姿容绝艳的行首名妓,巧笑倩兮,殷勤劝酒,软语温存。席间觥筹交错,金杯玉盏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珍馐美味流水般呈上,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极盛气象。苏小小,果然不负盛名。她并未依偎在谁身旁,而是怀抱一柄紫檀琵琶,静立一隅。一袭水红色轻纱舞衣,薄如烟雾,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云鬓高耸,斜插一支金凤衔珠步摇,随着她偶尔的颔首微微颤动。此刻,她正轻启朱唇,拨动丝弦,唱着一支清丽婉转的江南小调。歌声清越如空谷莺啼,技艺精湛已臻化境,然而,那双望向虚空的美眸深处,却沉淀着一种阅尽千帆、看透浮华的冰冷淡漠,与这满室的喧嚣奢靡格格不入。“十一郎姗姗来迟,该当何罪?”王大人看见秦十一郎,朗声笑道,目光越过他,落在魏慕白身上,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询问。秦十一郎疾步上前,行了一个夸张而圆滑的揖礼,脸上堆满恰到好处的笑容:“王大人在上,诸位郎官大人金安!晚生该死,路上被琐事耽搁片刻,万望海涵!”他侧身将魏慕白让出,言辞极尽粉饰之能:“这位是青州才俊魏慕白魏慕白兄!文章锦绣,字字珠玑,人品端方更胜其文!久仰诸位大人清望如山,渴慕教诲之心拳拳,特央晚生厚颜引荐,以期能聆听高论,沐浴清辉!”他狡猾地绕开了“行卷”这个敏感词,只提“引荐”与“聆听”。魏慕白紧张得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手心冷汗涔涔,黏腻一片。他慌忙上前,深深一揖到底,脊背僵硬如铁板,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干涩发颤:“晚……晚生青州魏慕白,拜……拜见王大人,拜见诸位郎官大人!晚生……晚生惶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哦?青州魏慕白?”王大人捋了捋修剪整齐的短须,眼皮懒懒一抬,目光在魏慕白那身洗得发白、肘部甚至有些磨损的青色圆领袍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如同扫过一粒尘埃。“既是十一郎引荐,想必是……有些才学的。坐吧,不必拘礼。”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喜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魏慕白如蒙大赦,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小心翼翼地在秦十一郎下首的绣墩上坐了半个屁股,僵硬如木偶。立刻有身着彩绡、体态轻盈的侍女无声上前,为他面前的金杯斟满琥珀色的“烧春”,又用银箸布上几样他从未见过的、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菜肴。然而,食物的香气此刻只让他胃里翻腾。席间的话题,如同在云端飘荡的风筝,既高且远,却与魏慕白隔着十万八千里。谈诗仙李白新得御赞的《清平调》——“太白兄才情,实乃谪仙落凡尘,非吾等凡骨俗胎所能企及啊!”言语间满是赞叹,却也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酸葡萄心理。议今科山东有望夺魁的世家俊彦——“范阳卢氏、清河崔氏,皆遣了嫡系子弟下场。千年华胄,家学渊源如浩瀚星河,根基之深,岂是寒门萤火可争辉乎?”一位郎官看似随意地点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魏慕白苍白的面孔。论京中权贵圈子的最新秘闻轶事,语带机锋,暗藏玄机,夹杂着只有他们圈内人才能心领神会的隐语和哄笑。魏慕白几次鼓起勇气,想插话附和,将他烂熟于胸的经史子集、精心雕琢的策论观点抛出,以期能在这群掌握他命运的人面前留下哪怕一丝印象。然而,他那些寒窗苦读得来的学问,在这些浸淫官场多年、深谙世故人情的“人精”面前,在那些妙到毫巅、却又处处设防的谈锋面前,显得那么笨拙、苍白、不合时宜。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像个误入仙境的哑巴樵夫,僵硬地坐着,食不知味,耳中充斥着那些既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谈笑风生。怀里的那卷行卷,用最上等的宣纸誊抄,寄托了他和家族全部的心血与希望,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在他的胸口,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酒过数巡,气氛愈加热络。一位面色微醺的郎官抚掌提议:“久闻苏行首不仅歌喉冠绝北里,一手剑器舞更是深得当年公孙大娘之神韵!良辰美景,岂可无剑舞助兴?不知我等今日可有此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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