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书房外厚重的锦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涌入,冲淡了室内的暖香。一个穿着簇新锦袍、神色慌张、跑得气喘吁吁的年轻家仆冲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声音带着变调的尖利和巨大的恐惧:“不好了!陈先生!魏相公!出……出大事了!范阳!范阳……安禄山反了!”“哐当——!”魏慕白手中的茶盏脱手而落,砸在坚硬的紫檀木书案边缘,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混着碧绿的茶叶,溅湿了那篇刚刚写就、墨迹未干的阿谀贺表,也溅湿了他崭新的锦袍下摆!上好的蒙顶石花,如同肮脏的泥浆,污了那洒金的纸面。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巨雷劈中!猛地从绣墩上弹起,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惨白得如同金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那双蒙尘已久的眼睛,此刻骤然瞪大,瞳孔深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种被巨大历史洪流迎面撞上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安禄山……反了?!那个拥兵二十万、坐拥三镇、被圣人视若亲子、恩宠无边的胡将……反了?!那个叫陈先生的中年清客,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得不成样子,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完了……完了……天塌了……天塌了……”“消息……确切?”魏慕白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千……千真万确!”家仆带着哭腔,声音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是……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刚送进兴庆宫!听说……听说安禄山以‘忧国之危’、‘奉密旨讨杨国忠以清君侧’为名,在范阳誓师了!十五万大军……精骑铁甲……已经……已经南下!一路烧杀抢掠……势如破竹啊!陈留(今河南开封一带)……怕是……怕是已经陷落了!黄河……黄河天险危矣!长安……长安城震动!圣人大发雷霆,据说……据说在宫里砸了东西,昏厥过去了!”“清君侧……讨杨国忠……”魏慕白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安禄山的檄文,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双刃剑,精准无比地刺向了大唐帝国最脆弱、最腐败的核心!矛头直指杨国忠,却也赤裸裸地暴露了朝廷的昏聩与边镇的失控!这哪里是“清君侧”?这是要掀翻整个龙椅!他猛地想起王铁牛胸前那片染血的布条——“军械贪墨,粮饷成空,将校误国”!想起张五郎那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这帮蛀虫!国之蠹贼!”想起慧明和尚平静面容下那沉甸甸的悲悯——“土地兼并如疫病……流民如野狗……”想起自己那八句泣血的诗——“边城烽火急!将军宅新筑!铜轻民膏尽!吏恶猛于虎!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所有的控诉,所有的悲鸣,所有的腐朽与不公,所有的矛盾与危机……在这一刻,被安禄山那十五万虎狼之师,用最野蛮、最直接、也最血腥的方式,彻底点燃了!引爆了!那积蓄了太久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熔岩,终于冲破了“盛世”那层薄如蝉翼的金箔,喷薄而出,要将这煌煌大唐烧成一片焦土!巨大的眩晕感袭来,魏慕白眼前发黑,脚下踉跄,不得不伸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紫檀木书案边缘,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低头,看着书案上那篇被茶水浸染、污迹斑斑的贺表。那些华丽的辞藻、阿谀的句子,在“安禄山反了”这五个血淋淋的大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如此……恶心!这锦绣牢笼里的“太平”,这用灵魂换来的苟且,在真正的历史狂澜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荒谬、悲凉和一丝……难以启齿的、被压抑已久的激愤,如同滔天巨浪,狠狠撞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猛地俯下身,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呕出几口苦涩的胆汁。他呕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仿佛要将这半年来吞下的所有屈辱、所有虚伪、所有沉沦,连同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呕个干净!--------距离长安东北千里之遥,范阳(今北京西南)。凛冽的朔风如同万千把锋利的钢刀,在空旷无垠的河北平原上疯狂地呼啸、切割。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压在头顶,沉甸甸地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广袤的、早已收割完毕的田野一片枯黄萧瑟,裸露着贫瘠的胸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树木枝桠如同扭曲的鬼爪,伸向阴沉的天空。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名伶 情人的秘密 烂尾 互穿后,总裁他躺平了+番外 赘婿他手撕渣男 春归两相错+番外 竹马偷偷暗恋我 无限宇宙有限公司 双探 周辞的假期 列车求生,夺取玩家身份 绾骨灯 夜雪初霁+番外 杀死那只人偶熊 女掌柜 无可奉命 错觉 鱼刺骨 出差捡了个男朋友 刃过留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