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杨玉环不知何时已站在亭中。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素雅宫装,脸色却比身上的衣裳还要苍白,毫无血色。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支断成两截的羊脂玉簪。断口处,几滴刺目的鲜血正缓缓渗出,染红了莹白的玉身——那是她用力过猛,被锋利的断口割破了掌心!她仿佛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痛,只是死死盯着那染血的断簪,眼神空洞得可怕。亭外,长安城方向,火光冲天!那映红了半边夜空的烈焰,仿佛正透过窗棂,舔舐着她最后的、摇摇欲坠的世界。“簪子……断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飘得如同梦呓,“血……是血……”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抹刺目的鲜红,又看了看亭外那吞噬一切的火光,绝美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极其诡异、极其凄凉的、如同解脱般的笑容。“也好……”她轻轻地说,声音被亭外骤然响起的、如同潮水般席卷全城的巨大混乱喧嚣彻底淹没。那喧嚣声中,夹杂着宫门被撞破的巨响、宫人绝望的哭喊、叛军铁蹄踏碎宫砖的轰鸣,以及……一个新时代在血与火中分娩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啼哭!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煌煌盛唐,就此坠入无边的长夜。而马嵬驿那棵老槐树的虬枝,已在寒风中无声地伸展,等待着缠绕上那倾国倾城的颈项。长恨歌长恨兴庆宫最后的暖香,被破门而入的寒风彻底撕碎。沉香亭内,龙涎香的馥郁早已被浓重的血腥和绝望取代。李隆基呕出的那口鲜血,如同泼洒在帝国最后华服上的污点,刺目惊心。高力士手忙脚乱地用丝帕捂住皇帝的口鼻,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圣人!圣人保重啊!潼关虽失,蜀道天险尚在!留得青山在,不愁……”“走!”李隆基猛地推开高力士的手,灰败的脸上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混杂着巨大恐惧与求生本能的狰狞!他挣扎着从:。御榻上站起,龙袍前襟的血渍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即刻传旨!命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统率禁军扈从!贵妃、皇子、公主、杨相国……随朕……随朕幸蜀!快!再晚就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因急迫而尖利变形,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困兽。旨意如同惊雷,瞬间点燃了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宫苑。昔日的威仪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末日来临的兵荒马乱。宫人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尖叫哭喊着收拾细软。妆奁被粗暴地掀翻在地,价值连城的珠翠玉器滚落尘埃,被无数慌乱的脚步践踏碎裂。沉重的宫门被一扇扇撞开,装饰华美的御用马车被仓促套上惊恐不安的御马。皇子皇孙们被乳母和宦官连拖带拽塞进车厢,稚嫩的哭嚎声淹没在巨大的混乱中。妃嫔们钗环散乱,花容失色,被宫女搀扶着,跌跌撞撞奔向自己的车驾,往日里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沟壑。杨国忠脸色惨白如纸,早已没了往日的矜持与倨傲。他肥胖的身躯被几个心腹家奴几乎是架着塞进了一辆最为宽大坚固的油壁马车。上车前,他还不忘对着一个心腹管家嘶声力竭地吼叫:“账簿!所有账簿!还有……还有那些东西!统统烧掉!一张纸片都不能留!”他眼中闪烁着巨大的恐惧,仿佛那些纸张比叛军的刀锋更可怕。杨玉环被几名强壮的宫女几乎是半扶半抬着,簇拥着走向一辆装饰最为华丽、悬挂着明黄色流苏的凤辇。她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那支断成两截、染着她掌心血迹的羊脂玉簪,依旧被她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玉身硌得掌心生疼。她甚至没有看那慌乱奔逃的皇帝一眼,空洞的目光越过巍峨的宫墙,投向长安城上空那片越来越亮、越来越近的冲天火光。火光映照着她月白色的宫装,如同为她披上了一件燃烧的殓衣。“娘娘,上车吧……”贴身宫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杨玉环恍若未闻。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那两截染血的断簪,在宫灯摇曳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而凄艳的光芒。簪子上精雕细琢的九凤衔珠,此刻在血渍的浸染下,如同泣血的哀鸣。“断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断口,被割破的伤口再次渗出细小的血珠,与之前的血迹融为一体。“也好……断了……干净……”她嘴角竟勾起一丝极其凄凉、近乎解脱的弧度。然后,任由宫女将她扶上了凤辇。厚重的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那个正在崩塌的世界。兴庆宫巨大的宫门在沉重的铰链声中轰然洞开!早已集结在宫门外、盔甲凌乱、士气低落的禁军士兵,在陈玄礼声嘶力竭的号令下,勉强维持着队形。御驾的车队在无数宫人、宦官和部分朝臣家眷车辆的簇拥下,如同一条惊慌失措、臃肿不堪的长蛇,仓皇地涌出宫门,一头扎入了长安城午夜混乱的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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