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狗儿……人呢?”张五郎声音干涩。乌桑缓缓摇头,浑浊的眼中带着悲悯:“伤太重……冻……死了。就在……把你拖回来的……路上。”他顿了顿,看着张五郎瞬间苍白的脸,“他临死前……只说……鹰愁涧……冤……要……公道……”公道!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五郎心上!他看着手边那方沉甸甸的血书,看着乌桑苍老而平静的面容,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沉重的责任感瞬间压倒了身体的伤痛!“这血书……记载了鹰愁涧的真相!是监军边令诚和杨国忠克扣粮饷、强令出击,害死了数千安西儿郎!”张五郎眼中燃起熊熊火焰,“它必须送到太子(李亨)面前!送到天下人面前!否则,兄弟们死不瞑目!赵狗儿……也白死了!”乌桑沉默地看着他,又搅动了一下药汤。营帐外,风声呜咽。“太子……现在……何处?”乌桑缓缓问道。张五郎一愣。是啊,潼关失守,皇帝仓皇西逃,太子李亨……现在何处?是在蜀中?还是……他猛地想起逃亡路上的混乱,想起马嵬驿兵变后隐约听到的传闻……太子李亨,似乎并未跟随皇帝入蜀,而是分兵北上?!一个模糊的方向在他脑中闪现——灵武!(注:历史上李亨于马嵬驿后北上至灵武登基)“灵武!”张五郎脱口而出,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太子殿下……一定在灵武!”乌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放下木勺,看着张五郎:“你的伤……还要养。”“养不了了!”张五郎挣扎着坐直身体,断骨剧痛让他冷汗涔涔,但他眼神异常坚定,“乌桑老爹!救命之恩,张五郎来世再报!但这血书……一刻也不能等!我必须去灵武!请……请给我一匹马!一点干粮!”乌桑看着他,良久,缓缓叹了口气。他没有劝阻,只是站起身,走到毡帐角落,拿起一张鞣制好的羊皮地图,又从一个皮袋里倒出几块硬邦邦的奶疙瘩和肉干,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放在张五郎面前。“路……远……凶险。”乌桑的声音依旧平静,“马……外面有。挑……最壮的。”张五郎看着眼前的干粮和地图,又看看乌桑那双饱经沧桑、却在此刻给予他最后帮助的眼睛,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他挣扎着起身,不顾剧痛,对着乌桑,深深一揖!“老爹!大恩不言谢!张五郎若能活命,必当厚报!”乌桑摆摆手,浑浊的目光望向毡帐外风雪渐息、却依旧灰暗的天空:“报什么……活着……把事……办了……就好。”张五郎不再多言。他将那方沉甸甸的血书,连同乌桑给的干粮地图,紧紧贴身藏好。然后,他咬着牙,忍着剧痛,一步步挪出温暖的毡帐。帐外寒风凛冽,几匹健壮的吐蕃马正在雪地里刨食。张五郎挑了一匹最高大的枣红马,在乌桑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马背。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断骨,痛得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抓住缰绳,目光如炬,望向北方——灵武的方向!“驾——!”一声嘶哑的喝令,枣红马撒开四蹄,踏碎积雪,载着伤痕累累却信念如铁的骑士,朝着北方那片未知的烽烟,绝尘而去!乌桑佝偻着背,站在毡帐外,望着那个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映照着这乱世的苍凉与一丝微弱的、名为“公道”的火光。长夜烬微明(一)长安烬:余灰与新生燃烧的长安城,火势渐颓,浓烟却愈发污浊粘稠,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吐息,沉重地笼罩着断壁残垣。破败的土地庙内,死寂被墙角孩子微弱的咳嗽打破。魏慕白靠着冰冷的土墙,眼窝深陷,胡茬凌乱,那身靛青锦袍早已污秽破烂,与流民无异。怀中孩子的高热终于退去,呼吸虽弱却平稳,背上的伤口在魏慕白用废墟里寻来的草药粗陋处理后,竟也奇迹般地开始结痂。只是那孩子依旧昏睡,小小的眉头紧蹙,仿佛在梦中依旧承受着这乱世的重量。庙外,刀疤汉子那伙人自那夜被魏慕白以火棍逼退后,再未出现。或许冻毙于风雪,或许死于城中更凶残的掠杀。这片废墟角落,竟成了暂时的、脆弱的避风港。魏慕白低头看着孩子苍白的小脸。这张脸,曾让他恨入骨髓,因它流淌着杨氏的血脉,承载着“醉太平”被毁、自身被构陷的屈辱。然而,此刻,在经历了剜肉疗伤的剧痛、流民环伺的凶险、以及这废墟中相依为命的绝望后,那份刻骨的仇恨,竟像长安城的大火,烧尽了表面的浮华与狰狞,露出了底下冰冷而真实的基石——这只是一个无辜的生命。一个和他一样,被这乱世洪流裹挟、身不由己的渺小存在。他拼死保护的,或许早已不是那个姓氏,而是自己心底那点尚未被彻底碾碎的、名为“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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