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就别再老天爷老天爷的啦,管什么用!”明子心里窝火,不想听这些唠三叨四的话,什么老天爷,老天爷是谁,老天爷在哪里?老天爷要是长眼的话,早就该开恩下雨了。这几年成天跟着爷爷祈雨却没一次得到应验,已经让他对老天爷彻底失去了希望。明子忿忿地甩出一句,“再别提老天爷了,老天爷的两只眼全瞎完了,就不怕天火烧了玉皇宫?”啊,竟敢说出这种没敬畏的话!他爷狠狠地瞪了明子一眼,放下手里的活儿,劈头盖脑给了他一顿:“怎么,看你这娃娃,就不怕遭报应吗?你都十六七的行货了,大不小的,咋还是这么个犟劲儿!跟老天爷能这口气说话吗?咱们庄稼人,不靠老天爷靠谁?靠皇帝么,皇帝离咱十万八千里远!靠官府衙门么,官府衙门认咱是哪门子的;再说,迩个听说连皇帝都没了,天下早些年就乱包了,兵荒马乱的,烂摊子没人管得了啦!说来说去还是老先人留下的话,天是咱庄稼人的大救星,地是咱庄稼人的命根子,咱庄稼人的命,迟早都是攥在老天爷手心里的,就算是孙悟空七十二变,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天不下雨,地里长不出庄稼有日天的本事,也不抵事!”“它要长眼,长眼还能旱成迩个这毬样子?”明子嘟囔着怼了一句。“看你这娃娃,怎么说话这么冲!抬头三尺有青天,心中自有日月在。我活了一辈子,求的,信的,靠的,就是老天爷!”他爷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哆嗦。在他爷的眼里,天是王大,地是王二,天下谁都大不过天,即就是皇帝,也只能算是天子,老天爷的儿子罢了,敢说他能大得过老天爷吗?大不过。当年康熙乾隆爷那么圣明,也不敢,照样要祭天祭地。正像早已过世了的他的爷爷常说的,这人啊,福也好,祸也罢,都是天当家,命注定。老天爷要养人,要救人,庄户人家就有了生路;老天爷要嫌人,要收人,那也是难逃的劫,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天命不可违。见爷爷气动得大了,明子不再吱声,但心里怨忿依旧,勾着头悻悻地回到院子,操起柴垛旁立着的板斧,狠劲地劈起了树根杈。明子暗自嘟囔着:“还嫌我说,我就要说!瞎了眼的老天爷,昏了头的老天爷,见死不救的老天爷,成天间让人敬你,拜你,信你,凭什么,还有脸?”明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喘着大气,托着板斧仰天凝视,似乎在等待着苍茫天宇的回应,然而无论向天追问多久,依然四野死寂,天日无声。当他下意识地朝着头顶上的烈日送去似乎鄙夷失敬的目光,顿时觉得一束强光瞬间喷射过来,他两眼发黑,险些一个趔趄倒下。其实这本来应是极度饥饿和劳累的反应,但他却觉得好像是在惩罚自己的冒犯。他揉了揉眩晕的眼睛,不敢再朝天多看一眼,可心里却仍在呼喊:老天爷哟,为什么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庄稼人的活路究竟在哪里?但任凭他怎么怨怪,除了近乎火一般的煎烤和令人窒息的闷热,此刻再没有任何能够使他困惑心情得以舒解的声讯。他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指着苍天声嘶力竭地吼道:“啊——天哪,你哑巴了,你咋不答话呢?”“怎么明子,你喊什么,来谁了?”明子娘和他奶急忙跑了出来,她们以为区上又有催粮要捐的来了。明子悻悻的一言不发,脸色特别难看,好像谁惹怒了他。她们朝坡底下一看,没看见一个外人进庄。他奶对他娘说:“明子娃最近该不是中邪了,这一向尽说梦话,神也鬼的不晓得嘴里嘟囔些什么,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妈你不要这么说,明子没中邪,大小伙子的能中哪门子的邪?明子心里憋屈,他想吼就吼去,吼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他娘抹了一把泪眼,拽了拽他奶的衣襟进屋里去了。☆、祈雨一大早出了门,福成老汉站在硷畔朝东望去,只见山梁上鱼肚白的晨光渐渐泛起了红晕,鱼鳞斑状的薄云飘浮在天空,不大的东风迎面刮来。李福成有点懵了,头天早上红霞满天,半后晌又刮起了南风,有点积云生雨的样儿,现在怎么又征候全无?李福成叹了口气,唉,今儿怕是没什么指望了。李福成拿起瓢舀得喝了几口凉水,拄着一根藤条拐棍儿,佝着腰出了门,像往常一样又来到村口的这棵老槐树下,祈祷罢天神龙王爷,便到自家种的那三块山坡地上照看去了。这三块坡地,一块是两垧,一块是三垧半,另一块不足五垧,总共将近十垧,原本是清康熙朝实行宽乡政策,作为人口份田划给他们祖上老家儿的。可在三十年前,因为老二门家里遭遇了变故,急着用钱了事,无奈只得将东头三垧半的那块,卖给了白龙镇广聚庄的掌柜艾仲雄家,二十年前娶儿媳妇用钱,又给广聚庄典了两垧,如今只有西头五垧的这块属于自家,东头的那五垧又从艾家手里反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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