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他爷安慰说,不怕的,梦里的跟真格的是反的,续良大概这两天就要回来了。明子奶把身子侧了过来,忧心忡忡地说,续良该不会有甚事吧,还有明子娃,我总往歪处想,生怕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年成跌得昏黑茫茫的,人都要疯了,到处是土匪响马的,出门人着实让人牵心哩!明子爷依然宽慰道,这人啊,就像为了神的我爷爷常说的,是福跑不了,是祸躲不过,一切全在老天爷的照应哩!没有别的办法,福成老汉也只能跟老伴说这些宽心劝慰的话了。早晨折拎过家务,莲莲妈对莲莲说,一会儿跟妈到山上去,拾揽点填肚子的。莲莲说妈哟,到哪儿去了呢,周围早都叫人家翻遍了,远处他们都说不敢去,有疯狗,跟狼一样,要是咬了人,准得疯,可是怕人哩。“不怕的,我们走避静些的地方去,把柳筐和小镢头拿上,能拾揽点甚算甚,总比待在家里干着急要好,旦是根根叶叶搂揽回来点,总能填肚子的。”“妈,咱家门前的榆树叶儿还能捋一些哩。”“莲娃,咱榆树上的叶子可再不敢捋了,门前好歹有点东西留着,总还可以应点急吧!再说,过个时分节什么的,还指望着这棵老榆树哩!”亮亮刚起来,抱着他娘的腿直嚷嚷:“妈,我饿了,肚肚瘪瘪的了,妈你摸摸看?”亮亮的腔子骨一根一根的,像一只饿乏了的羔羊。他娘心疼地摸了摸亮亮的身子,一股酸楚不禁涌了上来,心下叹息道:苦命的我娃哟,正是长苗儿的时候,却遇上了这样的年景,谁晓得什么候才能熬出头呀!他娘哄着说,亮亮乖,稍等一小会儿,妈给你搜翻点儿吃的来。他娘走到后窑,在一个小罐子里摸出两三天前从自个嘴里掐下来的一小块儿糠窝窝给了亮亮,亮亮高兴得直跳蹦儿。太阳刚出山,喝了一碗稀菜汤,莲莲扛着小镢头,她娘提着柳筐,到山上挖草根野菜去了。灾年的庄稼人对在山野里寻找到通常认为是好一些的野菜,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奢望,现在他们只能像拾荒人那样,不管好赖,碰上甚就拾揽甚,只要能填肚子就行。她娘俩沿着地埂崖畔边走边瞅着,见到了长叶子的,有根茎的,只要觉得大概能吃,或捋或挖,都要把它们拾揽到筐子里头。然而,干旱的山地上能够见到的野菜实在少得可怜,连蒿草都长不出来的干山地,能有多少野菜呢?尽管她们没有任何的挑剔和选择,甚至降低到了几乎跟牛羊一样,只要能有点野菜草根嘴里啃着嚼着就成的地步,但依然很难如愿以偿,此时她们挖到的草根野菜只搧了个筐底儿。莲莲妈觉得应该朝有背阴的地方走,有背阴的地方多少会有一丝儿潮气,耐旱的野草野菜大概还没有完全死绝,兴许还能碰到几把。她们娘俩一会儿上崖畔,一会儿下沟壑,找了好大一阵儿,终于在一处阴坡上看到了些许的绿色。莲莲妈激动的像是见到了菩萨,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仔细瞅了瞅叫道:“哟,这不是干草么,还有野扁豆呐!”说着,抡起小镢头,呼哧呼哧地刨了起来。娘俩一个刨,一个捡,汗淋淋地忙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拾揽到了满满一筐子的野菜草根。她们为能有这样的好运气而感到无比的欣喜。返回的路上,望着连绵的群山,弯弯的山道,成群的雀儿,飘浮的白云,不由得勾起了莲莲妈对丈夫和儿子的牵挂,她边走边哼唱着自编的山曲:前山哪后山山连着山,一群群山雀呀飞得欢;叫一声雀儿你朝南飞,捎句话儿快到远山,快到远山,伊儿哟……白日里思来黑夜里想,远路风尘有谁管?盼着哪出门人早早回来,穷富咱不说图个平安,图个平安,呀儿哟……“妈你唱得好听,我也想唱。”“想唱就好,妈以后教你。你老外婆过去常说,小曲儿本是心里的话,不唱心上灰不遢遢。妈唱的这些歌,好多都是跟你老外婆那里学来的。你老外婆可爱唱山曲了,嗓子好,记性也强,唱了一辈子,脑子里装着一大堆的山曲儿。妈跟你说,这歌虽说不能抵吃抵喝,可让人心里头有话能有处说,不管是喜也好愁也罢,唱出来心上就痛快,妈一唱曲儿就觉得心里头豁亮亮的,精神也立马来了。”“妈,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你迩个就教我,就教你刚才唱的,好吗?”娘俩坐在路边的地埂上,娘唱一句,女学一句,把这首自编的小曲接连唱了好几遍。歌声顺着山风飞向远方,好似美妙的天籁之音;撞击在对面的崖畔石壳上,就像一阵阵清脆悠扬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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