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奶看见这般情景,想到自己的儿子续仁肯定也是凶多吉少,冤屈得要死,拳头在地下直捣,嚎哭道:“我的老嫂子哟,天不容我们,你就这么走了,我也不活了,这世道没有穷人的路,活不下去了!”虎子奶嚎哭着突然朝墙一头撞了过去,顿时头破血流,气息奄奄,虎子娘赶忙取来一块布将婆婆的伤口扎住,不多时也没了脉息。明子恨死了这帮家伙,只为祈雨竟然逼死了两家的几条人命,天理公道在哪里?明子欲哭无泪,仇恨的血液浑身涌动,只恨自己手中没有一杆枪,要不非得崩了这帮坏蛋不可。明子爷爷和奶奶的后事办得好不凄惶,没有吹手鼓乐,没有纸幡挽幛,也没有棺木寿衣,更没有待客的饭食,只有一块门板,半张炕席,全家人的泪水,伴着山崖那边黑老鸦凄惨的哀鸣与村口那棵老槐树无言的沉默。晚上,长毛老汉来了,高忠义也在。长毛老汉对明子娘说:“我把棺材出手了,还有我那棵榆树,总共凑得了八块。”长毛老汉从怀里掏出八块大洋,递给了明子妈。明子妈说:“难为大叔你了,虽说我公公婆婆命薄死了,可当初答应下人家的人情我们不能不给,正好高家干爷也在这里,你就拿上酬谢人家去吧。”高忠义知道,福成老拜识一家现在是彻底栽倒火坑里了,老的小的殁了仨,炕上还有半条命在躺着,往后一家人的日子更是难熬啊!高忠义提出,让莲莲在他家待一段,好歹暂且有口菜糊汤喝。莲莲不愿意去,说我妈不会上树,我要上树捋榆树叶,给我爸爸揉搓身子,还得去井上提水。她娘说,去吧,娘能行。明子说,要不我就暂时不去广聚庄了。他娘说,去吧,你们兄妹俩都走吧,不用担心,就像你爷爷说的,厮守在家里没得盼,这火坑,能逃出一个算一个吧!亮亮娘想娃想得厉害,越想越觉得亮娃太可怜,掩埋后的三天头上,他娘拿了几张纸半块窝头一壶水又来到埋娃的地方,给娃送点吃喝再哭娃一场,可到了跟前却发现,坟土被挖开不见了尸体,天哪,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亮亮娘预感到事必有噩,当即跌跌撞撞跑回村找来了长毛大叔、二婶娘和虎子妈,几个人拿着铁锨锄头在周围寻找起来,忽然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坑里找到了亮亮的尸骸,浑身上下体无片肉,并且有被剔割过的刀痕,显然这不是被狼狗野兽所噬,十有八九恐怕是恶人所为。这两年时有传闻,白龙湾有饥恶之人吃人肉多挑娃娃肉吃,亮亮妈和二婶娘虽犯疑心但又不敢也不愿意往这里想,长毛大叔同样不忍说破,只是安慰亮亮娘说娃该是被天狗收走投胎转世了,几个人随即在原来的坑洞里掩埋了亮亮的残骸。亮亮娘心都碎了,瘫在地上喃喃地说:“我娃好可怜啊,长这么大只吃过那一顿饱饭,魂都没全就离开了人世!”☆、祈雨在广聚庄后院的厢房,艾绍英关起门正偷偷看着《少年漂泊者》。这是蒋光慈的一部小说,写的是农村少年汪中在父母双亡之后漂泊四方,历经艰难曲折,最终走上了为劳苦大众英勇奋斗的革命道路。书是手抄本,是他头年冬天哈着手用了十来个晚上抄写的。之前他看过两遍,少年汪中的形象震撼了他的心灵,更加激发了他对黑暗社会的切齿痛恨。被关在家里的艾绍英,今天又偷偷地读了起来,他越来越感到,汪中的不幸根源在于这个黑暗罪恶的社会,而要砸烂这个可恶的社会,正像白文儒老师给大家说的,单靠游行示威不行,必须用真刀真枪说话。读到汪中在杂货铺当伙计这一段,艾绍英忽然联想到身边那个常看到的李明子,是的,李明子这娃就像是书中的主人公汪中,一个内心深藏着对罪恶社会的愤恨与复仇火种的杂货铺伙计。面对父母亲对他近似于软禁的看管,眼下艾绍英最需要的是,身边能有个值得他信任,能帮他沟通内外信息,最好又能与他一道说话做事的人。李明子的苦难家境使艾绍英坚信,这娃正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日后很可能成为他指靠得上的一个好伙伴好帮手,他期待能与他一道为实现新世纪热血青年的伟大理想而共同战斗。当然,这毕竟是他对李明子寄予的期许,小伙子到底怎么样,他需要与他有更多更近的接触,才能有进一步的了解。艾绍英通常不叫他明子,而是叫他子民。艾绍英有空就找李子民说话,讲他的所见所闻,李子民见了艾绍英总是“少爷少爷”的称他,艾绍英对李子民说:“兄弟,往后你再别叫我少爷少爷的,你就叫我的名字得了,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少爷公子,我也不想当什么少爷公子,恶心,不劳而食。你我都是同龄人,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人都是娘养的,无论贫富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谁尊谁卑。”艾绍英逮住机会便给李明子灌输起了让他激情澎湃和狂热追求的自由与平等的新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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