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廊下只闻木块被灼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烹茶时氤氲的白雾柔和了郑钰的眉眼,他将茶盏推来,行动间袖中冷香阵阵。“永嘉传信于我,说给我带了好东西,约我吴州相见,我便来了。”郑钰率先打破了沉默。薛蕴容接过郑钰递来的杯盏,在他对面坐下:“数月不见,兄长一切可好?”郑钰颔首,依旧是温和的笑容:“数月不见,你怎么不问我讨要礼物?”他从桌案下掏出一个漆盒,打开放在薛蕴容手边。“我途径南阳时,遇见了这块玉,觉得很适合你。你拿来做摆件也好,做玉镯也好,或者……你与承昀做一对玉佩也好。”世人都说宣平侯温和似水,可此刻薛蕴容几乎要被郑钰炽热的目光灼穿。宜阳公主与驸马感情不顺之事不是什么秘密。她看着被白绸包裹着的、泛着莹润光泽的玉石,再一次拒绝了他的试探。“多谢兄长,是我与承昀有福了。”恰这时,永嘉抱着狭长的木匣走来,消解了此处凝滞的气氛。她看见案几上的漆盒,啊了一声,嬉笑道:“钰表哥也给阿姐准备了礼物啊,阿姐也看看我送的,是不是比你那把旧的更好?”紫衫木的弓身修长,牛筋线搓成的弦紧紧绷着,按住弓弦拨动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任谁来都能看出这把弓箭的名贵。薛蕴容感受着手下弓弦颤动的余韵,心思却因郑钰的话不自觉飘向了澹月轩的那人。昨夜他与自己据理力争的时候精神抖擞的样子,可不像会突然生病的模样。难道老天开眼,要烧一烧他的脑子?活该!恨恨想着,心头又漫起一阵酸意。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薛蕴容觉得自己幻听了,不然怎会在此处听见越承昀的声音。“他,他不是……”永嘉杏眼圆睁,声音像从喉咙硬挤出来的,几乎连不成句。薛蕴容也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越承昀素来在意自己的仪容。无论何时,他的发髻都整齐束起,玉冠紧扣、衣饰整洁,言辞举止堪为君子典范。此刻鬓发散乱、面色苍白跌跌撞撞跑来的又是谁。几乎是一瞬,薛蕴容的鼻腔充盈着他身上青竹般的气息。“阿容!”越承昀几乎是惊慌地抱住了她,他将手臂越箍越紧,对双膝磕在青石砖上的刺痛也毫不在意,气息凌乱,“阿容,幸好你还在……”后半句话声音极轻,仿佛唯恐惊扰了眼前的幻梦。薛蕴容很久没有从越承昀口中听见这个称呼了,一时怔松在原地,直到他的手臂越收越紧,才回过神。“你发什么疯,松开!”薛蕴容反手硬推他的肩膀。然而越承昀置若罔闻,眼眶通红,只反复重复那一句话。薛蕴容感觉不对,手抚上他的脖颈,竟像摸到了灼烧的烙铁:“你怎么……”话音未落,只觉身上一沉。越承昀头埋在她颈间,竟是晕过去了。越承昀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以致不知今夕何夕。他在梦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梦中的平原县祥和安定,越家虽只是寒门小族,但生活自足、人口不算少,上至八十有二的太祖父,下至与他相差不到一岁的表弟。彼时五岁的越承昀对门阀制度并无概念,直到太祖父带着表弟,不小心冲撞了过路的贵人。贵人不用开口,只一个眼神,身边的仆从便能挥鞭而下。贵人发泄完扬长而去,年迈体弱的太祖父护着表弟扛下了所有拳打脚踢,在那个冬天离世了,而表弟也因惊吓过度形容痴傻。那时他第一次意识到,门第差别能压死人的性命。贵人不会受到处罚,而他真切地失去了慈爱的太祖父,也失去了粘着他的“跟屁虫”表弟。他深恨。七岁时,陛下突然颁布“天下万民皆可科举”之策,世家以外的人备受鼓舞。父亲带着他兴冲冲地前往德州最大的书院,却被告知寒门不可入。失落的他回了平原县,在不算宽敞的小书院里,他想,一定要借着科举的东风爬上去。童年的阴影、少时的遭遇让他心中始终燃烧着一团火,他受够了被世家子弟欺压、资源被垄断的日子。终于,在十八岁那年,金榜题名的敕令像飞鸟一般由传令使送入各家,他也在那一年娶到了天上的明月。明月难得照其身,他发誓,定要待她好。回首身后,是家人希冀与欣慰的目光。他亦发誓,定要平了门阀偏见。可是,两件事,他一件都没做到,甚至在他的短视下更糟糕了。怀正二十四年,天空落了好大的雪,将百姓的哀鸣尽数掩埋在深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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