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万户楼台临渭水五陵花柳满秦川(一)(天宝十二载三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五日)红红的日影渐渐升高,照上几案。那张几案用了许多年,面上的清漆几已磨尽。案上摊着两张蒲州熟纸,纸上写满了“永”字。狸奴写写画画——她的笔法实在更近于画——直到纸上不剩一点空白,才放下笔,侧着头,仔细端详自己的笔法。“好像……比昨日好看几分。”她装模作样地评断。她抓过铜镜,瞧了一眼镜中人的脸颊和头发,然后立刻站起身,拖过一双云头履穿在脚上,小跑出门。她税的小宅子在崇化坊,靠近长安县最西边的延平门,东侧斜对西市。西市附近的布政、醴泉、崇化几个坊,有众多蕃客居住,租金、酒食较为低廉。狸奴没费太大气力,就向一个波斯邸的店主税下了如今的住处。长安城内,寻常人不能骑马疾驰。她与雷海青约了在东市晤面,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雷海青听说她住在崇化坊,称奇道:“走了这么远,竟然不累么?何六娘你的脚力可真是不一般。”狸奴“嘻嘻”笑道:“我一个粗人,除了气力,没有别的长处了。雷兄又带着琵琶出来?”一指雷海青背上负着的那只布囊。“是。”雷海青莞尔,“这可是我的命。”他率先走进一家贩售珠宝的胡商店肆中,对狸奴道:“东西二市有的胡人老者,会唱一些稀见的西域曲调。我有心抄录,但他们有些人不懂汉语,只好请何六娘你通译。”狸奴了然,点了点头。入华胡人里,像安禄山那样懂得数门蕃语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大半辈子住在东西二市,只与同族打交道的人也很多,所以买卖时要请互市牙郎做通译,安禄山年轻时就做过互市牙郎。狸奴父母都是昭武九姓胡人,但她在幽州长大,从没去过西域。母亲安氏有时会讲起西域的风物,狸奴心中的西域图景,几乎皆由那些述说构筑而成。她听着这些远自波斯、康居而来的小调,只觉得奇妙:“我真没想到,我是‘边疆’的胡人,却在长安听到了比‘边疆’更‘胡’的胡乐。”店主的老母亲唱了一首曲子。雷海青记性甚好,拨弄几下琵琶弦,就将原曲弹了出来,推测道:“这曲子深沉平和,好像有规劝听者的意思。”狸奴说:“雷兄真聪明,这个故事确实是劝诫人的。歌里唱的是: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中有三条鱼。第一条鱼有一种念头,第二条鱼有一百种念头,第三条鱼有一千种念头。渔人来到池边,抛下了网,网住了后边两条鱼,却没能捉住那条只有一种念头的鱼。”(1)雷海青失笑:“心思很多的鱼,不是更机灵么?为什么反是那条愚笨的鱼漏网了?”狸奴又询问那名康居老妪。老妪解释道:“念头越多的鱼,心思越分散,越忧虑。只顾着想没用的事,就看不见身边的渔网,不晓得大祸要来了。”狸奴向雷海青转述。雷海青若有所思:“世间事大抵如此。一个人想得太多,反而看不见就在眼前的祸事。——所以李太白才写诗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太白?”狸奴笑道,“他和我打了一架,差点输给我。”雷海青叹着气看她。狸奴全无所觉,喃喃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得意须尽欢。说得很是。”“长安不是幽州,你不要与人动手了。”雷海青无奈,“那日你没做错事,广平王妃尚且要为难你。你万一伤着哪个贵人的家眷,谁能救你?”“喔。”狸奴垂头。她事后终于知道了,那位凶蛮暴戾的郡王妃是谁。那位王妃姓崔,是太子的长子广平郡王李俶的妃子。崔氏的母亲韩国夫人,是杨贵妃的大姊,与贵妃的三姊虢国夫人同承皇帝恩泽——这些艳事,京城百姓无人不知。皇帝宠爱韩国夫人,将她的女儿选为自己孙儿的妻子。崔妃倚仗母亲和姨母的权势,平素悍妒骄狂,连丈夫李俶和身为阿翁的太子李亨也无计可施。看见一个胡女穿了和自己同色的衫裙,裙上不巧又同样绣了蔷薇,就要剥了对方的衣裳,原也是崔妃干得出来的事情。“那天你救了我,会不会受王妃记恨?”狸奴听说,连皇帝唯一的胞妹玉真公主,面对杨家的气焰,都要退让三分。皇帝的女儿建平、信成二位贵主,因为得罪于杨家,险些失去公主身份。雷海青摆手:“我虽是一介乐工,在梨园中倒也排得上座次。至尊爱听我的琵琶,不至于打杀我。”“那你是长安城里琵琶弹得最好的乐师了?”狸奴讨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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