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欺瞒我,我定不轻饶。”崔妃道。狸奴抖了抖,怯怯道:“不敢欺瞒。”心想这位王妃吃着清热的薝卜花叶,细读那些“使人心气清宁”的诗文,这副脾性或许能改掉几分。若是不改……那她只好祈求胡天,不要让她再遇见王妃了。她想起什么,问道:“宫中的贵妃娘子荣宠无比,又是王妃的姨母,王妃为何不向贵妃请教这些……秘术?”崔妃一愣:“我姨母美貌绝世,天子自然宠爱。她不必费什么机心,旁人……可未必有这般好命。”又问了几句,才上马走了。狸奴劫后余生,长长出了一口气。“王妃和你说了什么?”杨炎问。狸奴脸上兀自热着,低声道:“没说什么。”掩饰着接过橘猫,“快到击钲闭市的时刻了,我们走罢。”话音未落,钲声一叠叠响起,明亮悠长。长安东西二市惯例,日中时分,击鼓三百声而开;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散。“我送你回家罢。”杨炎说。“不……”今日以前,狸奴一直只当他是个相貌俊美、头脑颖悟的友人。但此际她脑中思绪纷乱,不敢再将与他交游的事看得这么简单。那一日契苾说,她在河西的从妹心悦杨炎,为他所拒,悒郁成疾,病重而终。她有意为杨炎分辩两句,却被契苾的眼神吓住。契苾说了很多很多话,又念了几句诗,说的是什么:“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她问契苾那是什么意思,契苾没有说。倘若和他仍旧这样……这样亲近,就好像是背叛了契苾。她嗫嚅道:“不、不必你送了。况且,眼看就是宵禁的时辰了,到时坊门一闭,你、你也不能回你的住处,否、否则就是犯夜……”“无妨,我在龙兴观住一夜便是。”“你、你放心,我……”杨炎打量她,过了数息才道:“我不放心这猫。”此语一出,狸奴再不能回绝他——他毕竟给猫出了诊费。她认了命,走在前面。崇化坊离西市很近,没多久就到了。她才要开口请他走,杨炎道:“待你煎好了药,我再走也不迟。”跟着她进了门,扯过一架胡床,泰然坐下。一名士族子弟屈尊坐在她这只有一进的狭窄小院里,清俊的脸庞正对着不远处的马槽,隔壁养了鸡鸭的人家偶或传来几声鸭叫,时而顺风飘来一股鸡粪鸭屎味。狸奴没法子不感到尴尬,只能怀着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心情,对这幅奇异的图景视而不见,蹭到灶边生火煎药。她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想了些什么,但好歹没有将药煎过头。地黄粥闻到浓郁的苦味,用尽残余的力气,竭力挣扎。两人一个抱住猫,一个给它灌药,总算将药喂完了。它趴在地上睡了过去,大约是挣得累了,或是被药汤苦得失去了神智。杨炎摸了摸它的后背,悄声道:“我有新鲜物事给你看。”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狸奴凑过去,见是几根头发,微感不解。杨炎笑道:“你在幽州时玩过斗草么?”“斗草有什么趣味?那不是女郎家才玩的么?”她说完才觉这话不对。杨炎倒没取笑她,只道:“晋朝时有个人叫谢灵运,他的胡须很美。他笃信佛学,死前将自身的须髯送给南海祗洹寺,用以装饰寺中的维摩诘塑像。”“维摩诘?”“在佛经中,维摩诘是一位有胡须的长者。”杨炎解释。狸奴初次听闻这故事,奇道:“这就是谢……谢灵运的胡须?”“是。中宗朝的安乐公主,在五月初五日斗百草。她广求物色,令人疾驰至南海,取了谢灵运的胡须来斗草。她又怕他人也能得到,便将剩余的胡须剪了丢掉。这几茎是当时的宫人留存下来的,辗转为我所得。”狸奴道:“中原有这么多名山古刹,他为什么将胡须送到南海那么远的所在?那个祗洹寺很有名么?”杨炎递给她一棵草,自己拿着一茎胡须,两人将手中的草与胡须交叉。狸奴生怕一不小心就拉断了草,当下聚精会神,盯着二者相交的那一处。杨炎道:“谢灵运犯了大错,流放广州,又有人告发他谋反,皇帝便下诏处死他。广州地近南海,他临死之际,将胡须施给南海的祗洹寺。”狸奴并非没有见过死于战场的士兵遗体,但战死和被处死究竟不同。她缩了一下,手上力气不稳,草茎断为两截。杨炎微微一笑:“我赢了。”她不大敢再看那胡须:“那……谢灵运当真谋反了么?”“我不清楚。有人说他谋逆,暗中命人劫道,解救自己。也有人说,他是受人诬陷的。这世间的事……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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