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说,世上的烦难之事,总归有法子消解。”郑侍御话锋一变,“何氏你的突厥语如此精熟,想来识得不少突厥人。你在河北的时候,有没有从突厥人那里听说过这篇文字?幽州节帅安大夫明知河北内附蕃部之中流传这篇文字,却刻意放任他们传说,借此侮蔑天子,辱损国威……是不是?”他将一张纸掷到狸奴面前。狸奴读毕纸上的字迹,恍然而悟。原来……他们今日要问出的,是这样的一番款辞?他们都已知道那篇碑文了?方才狱卒说的“那些悖逆言语”……就是那篇碑文?她不擅口舌之争,兀自思忖该当如何对答,忽听厅堂门口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世上虽有烦难之事,但只要进了御史台,就必定有法子消解。”半天没说话的吉温起身,疾趋相迎:“杨相公!”郑侍御紧随其后,见了礼,叫人去取茶汤和蔗浆,又问:“相公亲临御史台,有何事体?”一个紫袍玉带的身影踱了进来,正是当朝宰相杨国忠。杨国忠打量着堂中的各色枷具,笑道:“无甚紧要事。我做过几个月的御史台主,有时也想念这推事院哩。今日我在中书省视事已毕,想起吉七郎在此推勘罪人,便过来瞧一瞧……你们莫非不曾给这小娘子上狱械么?”“尚未。”吉温答道,“才讯问了几句。原本要用‘宿囚’的法子。”“‘宿囚’?几夜不能睡觉而已,未免太慈厚了。这小娘子貌美,吉七郎你不是起了别的心思罢?”杨国忠在满堂的枷具前乱转,口中如数家珍,“‘驴驹拔橛’不大好听,不宜用在女子身上。‘死猪愁’的名字也不好。唉,来俊臣造的枷具,总是失于粗莽。”吉温笑道:“相公最喜欢哪些?”杨国忠拈着颏下长须,沉吟道:“武后时的索元礼是胡人,他想了一个法子,名叫‘晒翅’,比来俊臣的那些名目好得多。恰巧,何小娘子是胡女,体态纤袅多姿,宛如飞鸟,‘晒翅’岂不相宜?”吉温微不可察地一顿,瞥了瞥狸奴,向杨国忠拱手而笑:“相公巧思,下官当真不及。”便命郑侍御布置。狸奴茫然看着狱卒们抬来两对横木。每对横木间由锁链相连,彼此相距极近。狱卒将她的双臂分别放入那两对横木之间。她终于明白了,当即拼命挣扎,撞倒了两名狱卒。郑侍御一声招呼,又有狱卒涌入,将她按倒在地。两名士卒在杨国忠、吉温等人的注视下,各自手执一对横木,徐徐转动。狸奴尖声痛叫,喘着气,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溅而出。“‘晒翅’原来是这般模样!下官从未用过。”吉温笑道。杨国忠“嗯”了一声:“是了,委实如同飞鸟舒展翅羽,婉妙无双。”横木间连续两道闷响,狸奴双肩同时脱臼,昏死过去。郑侍御叫人取来冷水,当头泼下。女郎身上的白色薄衫和朱红长裙一时尽湿。狸奴低低呻吟,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明明灭灭,思绪随之断断续续。湿衣裹在身上,寒凉入体。当真……太痛了。太冷了。杨国忠已经走了。吉温以余光扫了一眼郑侍御,扬声问狸奴道:“何氏,你没有话要说么?”狸奴自幼喜动不喜静,坠马摔断过右腿。喜爱弓刀的人受伤实为常事,她醒来之后虽然痛不可当,犹能勉强打起精神。听到吉温问话,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呼吸太重,只会更痛:“我有话说。”郑侍御提起笔,预备记下她的款辞。书记的事通常是刀笔小吏来做,但今日宰相一度亲临御史台狱,当是十分在意此事。他得小心伺候。“你有什么话?”吉温问。狸奴又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吉温,一字一字答道:“中丞说的那篇突厥碑文,称不上什么隐秘。北庭都护程千里、朔方节帅安思顺,还有陇右、河西节帅哥舒仆射……哪个没有听说?”“……”吉温、郑侍御齐齐变色。郑侍御指着狸奴,斥道:“胡儿无耻!你攀咬诸位节帅,有何居心?”“请问吉中丞,收了同罗残部的将领,只有范阳节帅安大夫一个人吗?”“难道不是?”狸奴竭力忍耐剧痛,弯起嘴角:“程都护带兵追击阿布思,竟连一名部落兵也不曾俘获吗?只要擒住一二名部落兵,岂不是立时就能听说这件事?阿布思由漠北逃到碛西,他的部落兵有没有中途留在河西,为哥舒仆射所得的?再了不起的将帅,奔逃时都没法子让每一个兵卒都跟上自己。中丞不信的话,只管寻一两个上过战场的人,问上一问。至于朔方的安思顺将军……朔方邻近突厥故地,中丞没有忘了罢?中丞难道以为,安思顺将军就全然不知?那他岂不是大大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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