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娘子和相公在园中乘凉,大娘子不妨进去。”“知道了。”崔妃是韩国夫人的爱女,她直入后宅,仆婢自然不会拦阻。韩国夫人宅里重楼叠院,景致幽深,风亭水榭无所不有,深得山水之趣。正堂后边的园中奇石嵯峨,薄暮的雾气笼罩林立的太湖石和巫山石,仿若云烟缥缈的蓬莱仙境。一弯细细的流水自池中蜿蜒流向东南隅,暗合时人卜居建宅的“五虚五实”。崔妃循着淙淙水流,缓步进了小园,暗道:“阿娘家中已是这样豪侈,而阿舅的宅第更胜于此,东宫和几位亲王的宅邸都比不上。来日阿翁登上大位,还能容得他吗?”“大娘,你和三娘也要帮我。你要记得,在至尊面前进言,说安禄山有反谋……”园边的花影中传出杨国忠的语声。“可是……”母亲有些犹疑,“我不懂这些,万一不慎惹了至尊厌弃,那……”“什么‘可是’!你们是我的姊妹!况且,我全没想到,那个何六娘竟然……”何六娘?那不是那个教了她术法的小胡女吗?“……倘若那个何六娘不肯改了款辞,指认安禄山,我就遣人去河北杀了她的母亲……杀不了安禄山,取一个女子的性命总归不难……”阿舅……要杀了那胡儿的母亲?崔妃在暮光中站住脚步。御史台狱的牢室内,狸奴倚着墙壁箕踞而坐。肩膀疼痛,她顾不得容仪姿态,只能调匀呼吸,闭目养神。她晓得,自己的衫子已经几度浸透汗水,垂地的长裙上都是尘灰。幸而牢室内没有灯烛,无法视物,她得以装作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有多脏。“但是,他下午来的时候……必定瞧见了我的脏污模样……咳!”她的脸颊在黑暗中发烫。她反复含咀他的那些话,仿佛听见自身胸腔中的心跳声。他的话让她寻到了一根浮木,远处的漫天风雨,近处的江海怒涛,都不那么紧要了。它们还在,但她只消细细含咀他的那些话,就可以忘掉它们……至少,忘掉一时半刻。幽州的儿郎们也会说好听的言语,她听过很多。可是,他说的那些话,比别人说的都好听。她不敢碰到伤处,始终将双臂搁在腿上,不敢用力呼吸。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外边有一阵轻浅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旋即有人开了囚室的锁。灯光乍然亮起,刺得她目眩流泪。一日之内杨炎断断不能来看她两回,可她心中到底存了几分隐秘的期待。眼前的光斑散尽,她隔着泪水看清对方的容貌,脸上才泛起的一点血色顿时褪尽。来者一身黑袍,单凭她自身的眼力和智识,尚不足以猜出此人的身份。男子上下扫视这间囚室,似是嫌弃地上脏污,并不坐下:“何六娘,我家主人要你翻覆昨日的款辞,就说此事与哥舒仆射等几位节帅无涉,你得了太仆寺卿安庆宗的授意,才诬构他们。”“你家主人……是杨相公?总不会是吉中丞。”来人不置可否,狸奴知道她猜中了。她虽然有意与对方周旋,设法套出一些内情,但她自知心机不深,只回绝道:“不成。”男子笑了笑,抬起右脚,足尖点在她肩侧脱臼处:“御史台有很多法子,可以折断你的骨头,也可以碾碎你的骨头,永远不能接续。你猜,到时河北的人还会不会用你?”“我们河北每年缴纳的赋税占了大唐的一半,靠的是民人勤恳耕种,将士忠勇捐躯,而不是背信弃义,叛主投敌。”“将士忠勇,可是上边的人呢?你当真相信,安家父子没有半点私心?”那人蹲了下来,仔细打量她臂上的夹板,“手法不坏。给你治伤的是河西那位杨书记么?难为他一个文士,还懂得这些。”“你想说什么?”狸奴闭上眼睛,懒懒道。她听见来者发出一阵讥诮的笑声。“那位杨郎来探看你时,还不晓得你诬构哥舒仆射罢?”她骤然向后缩了半寸,牙齿咬住嘴唇。“他自从释褐,就在河西做判官,后来因为文采好,又做上了掌书记。他的前程,都系在河西节帅的身上。倘若他知道你构陷他的幕主,他还会正眼看你么?纵使他爱色轻德,不在意你的品行,难道连自家的考课、迁转也不放在心上,宁可得罪上官?”狸奴仍旧咬着嘴唇,没有回答。那人又道:“杨家是关中名门,他的祖父和父亲都以纯孝知名,他又是进士。你错过了他,以后还能遇上更加贵重的男子么?”“我不晓得他家里是什么样的。我没有留意过他的家世。”她在心里说。“一个英俊有为的夫婿,岂不比什么都紧要?就算你是胡姬,只能做妾,那也胜似配一个胡人商贩,或者嫁给那些粗莽的武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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