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来自河北的武士神情恭肃,立在桥头。他们多属禁军,穿的皆是黑衫,而一片黑色中,独有一个白衫红裙、纤秾合度的身影。她摸了摸放在袖中的书信和符牌,心脏乱跳。安禄山恨不得插翅飞回幽州,当然没有什么离情可言。他坐在马上,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的脸,肃然道:“我要走了,你们在长安要勤谨,好生侍奉圣人。”众人齐声称是。知道安禄山要反的几个人自是明白他的心意,余人虽未曾听他亲口表露反心,却也深知安禄山和杨国忠势同水火的现状,都一口应承。安禄山举起镶嵌七宝的长鞭,忽地想起什么:“何六,我吩咐的事,你要办好。”狸奴吃了一吓,叉手道:“是。”原来安禄山不久前向皇帝求得内外闲厩、陇右群牧等使职,得以总监马政。秦汉以来,唐马最盛,到高宗皇帝时,天下牧马已有七十万匹,此后即使少时,也有三四十万之多。去年哥舒翰从吐蕃手中收回九曲部落,被皇帝赐爵西平郡王,与安禄山的东平郡王相对。河曲正是昔日牧马要地,安禄山见此,未免不安,便先一步求来了这个总理马政的使职。昨日他写了一封信给陇右的心腹,令他们在几处牧场暗中挑选二千匹适宜作战的健马,送到幽州。此举涉嫌谋逆,这封书信必然要他信任的河北武士去送。但张忠志、能振英等人都是随侍天子的射生子弟,轻易不得离京,而狸奴是女子,在鸿胪寺里没有真正的职掌,余裕反而更多,这件差事便落在她的头上。眼见得安禄山扬鞭离去,狸奴默然下了灞桥,解开拴着咄陆的绳子。但她并未急着去送信,而是纵马向西,回了长安城内。她入城之后,就下了马,缓缓而行。——哥舒翰听得安禄山为部下将士破格求赏,也遣人入朝,为自己的部将论功,昨日刚刚到达,使者们骑着号称可日行五百里的西域白橐驼,风光无限。“我见了他,该说什么?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唉,我当真要去见他么?他不与我往来,于他于我,岂不都好?”狸奴绝非沉得住气的性子,但此际心绪矛盾,竟然越走越慢。因恐那封书信出了差池,她先回了家,将书信和符牌塞进案头放眉黛的匣子里,才又出了门。直到一步步挪到河西幕中僚佐入京所住的宅院前,她仍旧不知自己是否该见杨炎。哥舒翰不及安禄山荣宠之盛,却也深受恩遇。他遣使入朝,便有许多人前来探听消息,或求举荐拔擢,或与熟人叙旧。狸奴才在院门前站了片刻,就见远远有一行人走来,穿的皆是禁军服色,腰间佩着刀。她看清当先二人的面貌,暗叫一声苦,本拟躲开,却又舍不得。犹豫之间,那边的几人也看见了她,其中一人冷哼道:“何娘子,你来此处作什么?难道河北的女子都像你一样不知羞耻吗?”那人身量甚高,一双锐目有如鹰隼,正是出身河西的神射手社尔。去年狸奴诬告连带哥舒翰在内的诸位节帅,后来皇帝压下此事,众人不敢公然谈论,但哥舒翰帐下的武士毕竟不会忘记。以他们的粗莽性情,此刻见到她,竟能忍住不动手,仅仅讥嘲一句,不过是因为念及她是女子罢了。狸奴一只脚在地上不停蹭来蹭去:“我来寻人。”“我们将军帐下难道还有什么人愿意见你?你‘透剑门’练得再好,我们武人,也不是不论德行的。”阿波嗤道。“我……”狸奴没料到对方言辞犀利如斯,“你们突厥人说,陡峭的山石推不倒,话说多了则明白不了。我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求见一见河西来的掌书记。”“掌书记?”阿波和社尔对视一眼,社尔皱了皱眉,冷笑道:“杨书记吗?我劝你绝了这个念头。你可知突厥人还有一句话?‘有孔的珍珠不会留在地上,总有人将它们捡走,串成珠链。’难道这世间除了你,就没有别的女郎喜欢他?”狸奴原就心知杨炎出身高贵,自有好女堪配,当下脸色一白。阿波又道:“那我也教你一句突厥话:‘绸衣要用绸子来补,裘皮要用裘皮来补。’是什么样的人,就该与什么样的人在一处。”“我要见河西的掌书记。”她绷紧嘴唇。阿波和社尔在战场上堪称铁心石肠,射杀敌兵面不改色,但一个美貌女郎这般待哭不哭的,他们终归打不得也骂不得,一时头痛无比,索性不再理她,抬脚进了宅院。狸奴拉着咄陆,将脸贴在它的脸上。门内一名僮仆见她可怜,小声道:“小娘子,某去替你传话。至于那位掌书记肯不肯见你,某可做不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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