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的守兵和僮仆集中在前衙,死死把住大门,还有一些人手持长棍,将翻上墙头的乱兵叉下去。由是观之,程千里大约仍在官署里,没有落入乱军之手。“那将军怎么不出来?”“这事委实蹊跷……”“倘使节帅出了事,杨判官哪怕带了兵回来,也……”他们不知,程千里并非不想,而是不能。前几日大雨天气,引动了他胸肺间的旧伤。他方才确乎有心出门直面乱兵,但他穿戴甲胄时牵扯到肺脏,痛得根本无法用力,此际连刀都举不起来,自是开不了弓,挥不了槊。这场兵变又来得突然,以至于他一时束手无策,只能命令兵卒们守住正门。正门口的团结兵们兀自鼓噪,忽而空中响起数声锐鸣,三名兵士胸口中箭,当即倒地死去,血流如注。乱兵们齐齐后退,静了数息,激愤已极:“我们冲进去!”“啖狗肠的将军!啖狗屎的将军!”“你要杀我们,我们也不顾惜你的性命了!”话音未落,又有一支羽箭飞来,射中了另一人的左臂,那名兵士捂着伤处,惨叫不止。团结兵们愤恨愈盛,攻势愈紧,不多时就有两人跳进了墙内。虽然立时为墙内守兵所伤,斗志却是分毫不减。狸奴蹙起眉:“你们觉不觉得……”“那几支箭飞来的方位有些古怪。”一名亲兵接话。“中箭的那几名团结兵,都在人群最后方……节帅杀人立威,也该杀前面的人,才有用啊!”经他们一点,另一名亲兵也看出了怪异之处。“射死后面的人,只会使他们惊慌愤怒,更加往前冲。官署在县城东北角,东面和北面都是城墙。那几支箭不是从官署的院里射出来的,倒好像……”狸奴随手从亲兵的胡禄里抽了一支箭,搭在自己的弦上,“是从西北角射过去的。”那名亲兵好胜心起,也弯弓搭箭。两支箭几乎同时离弦而出。西面的某座小院里,一棵白杨树上的黄叶为两道锐利的箭风所激,纷纷飘下。紧接着,树上又有什么沉重的物事笔直坠了下去。狸奴笑起来,拍了拍那名亲兵的肩膀:“箭术不差!”那亲兵退了半步,脸上一热,又有些悻悻的,总觉得这句话原本该是自己来说,却教这小娘子抢了先。他瞧了瞧狸奴收弓的右手,只觉得那只手肌肤白皙,指骨纤长,姿态又极有力。他的脸更热了:“你……怎么也会射箭?你是杨判官的……”说到一半,脑中闪过杨判官“不成”的传闻,口齿滞住。“你猜。”狸奴正要做个鬼脸,忽然探手又抽了一支箭。三人再也无暇闲话,各自挽弓,箭矢齐发,终究未能真正制住乱兵的势头。“将军!他们……他们进来了!”僮仆连滚带爬,到了程千里面前,“正门破了!”“慌什么!”程千里拄着刀起身,沉声号令,“退到后院!”前衙是官署,后院则是州郡长官的居所和园子,再往后是县城的北城墙。后院不似前衙轩敞开阔,故而更加便于防守。两名亲兵望见程千里从前衙退入后堂,行动之间似不及平日敏捷,不觉担忧:“程将军是受了伤,还是中了毒?”“杨判官怎么还不回来!”不到半刻钟,三人的箭枝堪堪用尽。而下方府衙中的程千里由僮仆搀扶着,渐次从园中退到了宅院后,登上城墙暂避。阁中的狸奴居高临下,目光锁在程千里身上,低低自语:“这些团练兵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她生长幽州,养父何千年是安禄山的裨将,她的友人们多是军中的武士。她虽是女子不曾参军,却十分熟谙军人的行事。但安禄山既勇武,又有谋略和手段,他的部众极少犯上作乱,狸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难道团练兵正是因为训练未久,不懂得军中的纲纪多么严明,故而无所畏惧?也不该啊,程千里带兵这么多年了……”的确,这些团结兵在应募之前,九成都是河东当地的农人和贩夫,素日哪怕见到一个小吏,也敬畏之至,断断不敢冒犯,而程千里这样的节帅,简直更如天上的明月一般遥不可及,谁敢径行逼迫?但叛军牢牢把持安阳、河内两侧的道路出口,不知何时就要强攻过来,且前些日子暴雨终朝不绝,时有禾稼受损、军食不足的传言,营里原就人心惶惶。不巧他们今日果真吃到了发霉的粟米,惶恐、惊惧、气愤等诸般心情交激之下,群情涌动,围了官署讨要说法。但大多数人实未想到,他们竟最终将节帅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要是程将军当真教我们逼死了,我们也逃不脱一个死罪,不如……”一名乱兵嗫嚅着,垂下了持刀的手。他身边的人忍不住接话:“是啊,我们本来只想请程将军查一查坏米的事。”“程将军平日待我们不错,坏米的事,他也不见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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